桂花晚风摇
01
不知不觉已经又是九月了,新生入学,老兵退伍,面对新环境抑或是多少年阔别的城市,心里想到的是什么呢?晚上走在路上已经能闻到浅浅的桂花香了,我头一次闻到桂花是去年初来南工,面对扑鼻的香气却不知是什么由来,之前只是听闻古词里的“欲买桂花同载酒”,听到师兄的解释,才终于把花香和诗句重叠在一起。
抬头的月亮是渐圆的,今年的南京是出奇的热,但热似乎也过了三分钟热度,白露时节晚风已经凉爽舒适了。都说人生是一段旅途,每个人陪你走了一段路就会不告而别,这种感觉在我来到金陵之后异常的明显,尤其是晚上走在路上,看着明月当照,看着桂花晚风摇。
我似乎不擅长告别,也不擅长挽留,亲自目送很多朋友离我而去,心里是不舍,但一旦打开了对话框,却不知从何说起,“最近还好吗?”,“还好。”转眼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气氛之中。
02
魏来是我在小学认识的同学,他是四川人,在二年级时,父母带他来到秦皇岛。当年小岛发展强劲,遍地都是盖楼盖房的,四川人的灵光当下显示出来,父母跟几个四川人搭伙儿搞粉刷,一天可以赚很多钱,那时候父亲在搬家公司,我觉得他父母的工钱远比我爸的工资高了五倍不止,但高收益带着高风险,当时环保政策之类都不完善,听他说,他父母肺都不太好,当然那时候我们都是小孩子,脑袋里想的可不是这个。
魏来初来乍到,连海边啥样都不知道,人憨憨的样子。而我,按现在的话,我就是妥妥一个社牛,学校的体育比赛、文艺演出、小发明我都参加个遍,天天带着同学们疯玩,一来二去,我就跟魏来混熟了。
那时候我爸在搬家公司,我母亲在公牛啤酒厂也基本一天不在家,每天给我塞两三块钱买午饭顺便买点零食,按照家乡话叫零吃活儿。魏来父母也一天不在家,给他十块钱想买啥买啥。中午的时候,我俩就买点包子对付一下,有时候会吃碗拉面,当时拉面2.5一碗,买完之后我也就剩个五毛钱。最后我俩一合计就买划炮了,一开始我们划了之后放在地上,后来觉得不刺激,索性跑到村边围墙,围墙后面是一个小池塘,我们站在围墙一侧的土台上,砰砰砰的炸,傻傻的想着炸出个小虾米什么的。买几盒还不够刺激,上瘾的时候,魏来直接拿出他剩下的钱全买划炮,买了几十盒,为了响应我的好兄弟,我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不吃饭了,我也买,虽然只是一两块,那也是投资是吧。从吃完饭开始划,划一枚往水沟里扔一枚,等几秒,嘭~炸出来水花,“这个炮好,水花大~”再划下一个,等到扔没了,就去学校上课。
母亲跟村头卖烧饼的大姨认识,在一次聊天时,大姨说你们家孩子好几天不来买饼了,我妈脑袋一转就知道出问题了,回家也不用打我,就让我罚站,看着父母在桌前吃饭,肚子是扛不住饿的,我只好全招了。
无忧无虑的时间转瞬即逝,魏来四川老家还有爷爷奶奶,而且爸妈现在还不稳定,他的父母便给他送了回去,在临走的时候,我们还在村头的小池塘约定,明年你回来了,咱们还在这里一起划炮炸水沟。
一年、两年,我似乎早就把炸池塘这件约定抛在脑后。
到了2008年,北京奥运,那年奥运会开到了家门口,火炬手把火炬从山海关一路接走。也是2008年,汶川地震,我揣着抠搜的一块五塞给了捐款箱。灾后政策的对口支援,巧的是,魏来他们县镇就是我们帮扶的对象,魏来带着他的亲戚几乎都来到了这里,但加上来回的转学,他只能从四年级读起,我们不在了一个班,自然玩的也少了,人也似乎冷漠了很多。再见几次,都是看着他跟学校里的小混子在一起,那一年,村里的房子不够外来户用,村里把小池塘填平建了房子,村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平房,不仅不见了水沟,我连魏来也再也没见过。
那时候假如有画大饼这词,我想我们也该算画饼专家了。
就在几天前,四川又地震了,让我不仅想起魏来,想起那时候的日子。地震是痛苦,它伴随着家园的崩塌,家园没了可以重建,但不能重新拥有的是亲人,看着中科院女硕士的生命凋零,看着泸定遇难人数的上升,人生真的好渺小。
03
我奶奶是去年离开的,我跟奶奶之间感情似乎不深。在我的记忆里,似乎就没有爷爷奶奶的存在。听我爸妈讲,小时候父母到县城卖菜,院子里的三马子发动机一响我就哭,爷爷奶奶怎么哄都哄不好,但只有太爷爷太奶奶才能哄。后来爷爷奶奶也出去务工,我的童年基本上是太爷爷太奶奶加上村里的大孩子带大的。每次寒暑假回老家,奶奶总是想趁着我睡梦亲我脸蛋儿,她只要亲第二下我就会醒,然后我会特别嫌弃的擦脸。奶奶还会说,“大孙子让奶亲一口”,但是我就是不从,直接把被子蒙起来。
在爷爷突然离开那年,因为一些财产的问题,母亲跟奶奶起了争执,在整个大家族面前,看着奶奶把我妈弄掉泪,我就知道我奶奶不是善茬。
后来我去山东当了兵,中秋节单位让给家里打电话,因为表现好,我一个打给了母亲,电话一通,我就哇哇的哭了出来,三分钟的时间全浪费了,临近结束的时候,母亲说,你也给你奶打一个。第二通电话,很顺利,我已经把哭的气势收了回去,“奶奶,我是学仔~”
“诶呀,学仔,大孙子来电话了,在部队过的咋样啊?”
“过的还好”
“吃的咋样啊,部队苦吧,有没有人欺负我大孙子”
“还行,大家都挺好的”
“非得受这苦,我都亲不到我大孙子了。”
“……”
一九年退伍的九月,单位的战友都执行演习任务,营门外没有人送,大家孤零零地背着自己的行囊到火车站回到自己的家乡,但一听我回来,姑姑和奶奶都要去火车站接我,我虽然很反感,但出站看到他们的一瞬间,真的很开心很开心。那一年,我在家过了一次中秋,那一年我们一家一起逛了商场,那一年家里人陪我过了生日,除了在饭店叫了我喜欢吃的炒菜外,第一次过生日吃了小蛋糕(八寸的还没吃完)。
去年的冬季,疫情反复,世事无常,晚上做梦梦到奶奶叫我,第二天看手机消息,母亲说奶奶住院了,但状态还不错。我在犹豫是不是要请假回家时,下午就传来消息,人已经没了。中午的时候还在看路线如何绕过疫区,下午家里长辈也不让我来回折腾了。再等到过年的时候,家里已经少了一个人,也没人叨叨你天天玩手机了,老赵家的招牌扣肉换成了父亲下厨,却仍是老味道,肥而不腻,甜甜的滋味让人忘了一年下来的苦涩。
04
同期毕业的同学早就工作许久,或许也告别了他们的研究生生活,正式踏上了社畜工作的旅程。而我在部队认识的同批战友们,他们士官服役期满也要回到地方继续奉献。经历多了,回忆也变多了。
我时常想起,在晚自习的课间跟星哥在阳台看月亮,“星哥,你说月亮有没有可能不是月亮,其实是一个洞,外面是好多人或者好多生物在偷看我们。”星哥若有所思与我继续讨论。当然讨论的事情传到小勇勇和涵哥那里,我俩就成了智障。
我还时常想起,打扫食堂掏过下水道后,在营区看到雨过天晴的彩虹,跟同年兵一起的欢呼雀跃,山间的彩虹好亮眼,就像这些回忆一样,虽回不去,但曾与我美好的片段,在脑海中闪闪发光。
桂花似乎也是如此,他带着浓郁的香气,却又久闻不腻。她在你觉察时绽放,在甜甜的晚风中沉沦。
桂花桂花晚风摇,人潮聚散不足道。
明月照啊,愿你常欢笑。
明月照啊,天涯莫寂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