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用尺子划线一样——榊林銘 (渣翻)
榊林 銘──定規で線を引くよう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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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尊重翻译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之前的《猛犸象》没什么时间翻译,整个短篇玩玩,翻译水平有限,就看个乐呵。


我把耳机插在耳朵里,走在阳光照耀下的路上。
夹在北校舍和礼堂之间这条狭窄的小路,我暗地里称为光之路。每到十一月下旬的傍晚时分,研究楼的墙面反射着西晒,将这条路照亮得笔直。在这个季节里,我放学后的“例行公事”是一边循着光之路行走,一边用插在移动电话上的耳机听我喜欢的音乐。
周遭没有其他学生的身影,可能是没有眼睛盯着我的缘故,这是学校最安静的地方。轻快、悲壮、又略带温柔的著名古典乐曲,我的脚步随着音乐的律动向前迈开。
最终,脚下的光线失去了踪影。我抬起头,眼前是一堵教学楼的墙壁。这座十四层楼高的科研楼是大学的标志性建筑,与此同时,也是城市的地标。时常记得校长的一句教诲——能在这高耸入云的智慧之塔下学习,对于就读附属中学的你们来说也是一种骄傲。
但大部分学生都认为,教学楼不过只是一座引人注目的大楼而已。
结束了今天的散步,我暂停音乐播放的按钮,摘下耳机,突然间有一股气味从鼻腔中袭来,感觉很不舒服。虽然我的鼻子算不上特别灵敏,即便如此,这股奇怪的臭味又是什么呢?
这是一种持续不断、令人不快的气味。
为了寻找异味的来源,我小心翼翼地朝研究楼旁边的灌木丛走去。穿过灌木丛,我转过身体,仔细观察身后精心修剪的灌木丛,却发现了它。
柔软的土壤上躺着一具少女的尸体。
◇
我用校服的下摆擦了擦湿漉漉的指尖,随后旋开了通向屋顶的门。门外流入的冷空气亲吻了我的脸颊。
这里是研究大楼的屋顶。研究大楼是一座高端精致的建筑,非常适合拍照留念,但楼顶上却杂乱地排列着空调设备和电器设备。反正附近都没有比研究大楼更高的建筑。可能是考虑到谁都看不见的屋顶这一点,校方就不需要考虑美观了吧。
当我在电气设备之间来回穿梭的时候,我在大储水槽的对面望见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他正坐在金属长椅上阅读书籍。
“春人。”
喊了一声,春人抬起头来。夕阳的照射变成逆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哦?是久礼吗?是夕阳太耀眼了吗?”
“嗯……嗯。馆内停电了。到屋顶之前漆黑一片,阳光很刺眼。”
“啊,停电真是少见。”
春人又将视线落在膝上的书上。
“在我来到屋顶之前,我没有见过任何人,就像一片废墟。”
春人正在翻页的新书,是我上周借给他的。这是一本数学书刊,知识范围略超出中学数学的内容,但春人似乎对此饶有兴趣。
“对了,久礼。”春人贸然向久礼询问一句。“你知道数学老师吗?”
“什么?是河川井老师吗?”
我的脑海里涌现出负责我们数学系那年轻男教师圆嘟嘟的脸。然而,春人那口吻总让我觉得指的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数学老师。
“不,没关系。没什么。这种话,久礼好像不太喜欢……”
春人喃喃自语。话题似乎就这样云淡风轻地完结了,他默默地翻起书页。
远方传来一阵救护车的警报鸣笛,就在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登上天台的目的,有一件事不得不向春人发问。
“你今天也一直在楼顶看书吗?”
“额。”
“那么……有人来过这里吗?”
春人凝视了我片刻,冷冰冰地丢出一句,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没人来过。”
◇
第二天清晨,是这几天来最冷的一天。
正值深秋,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我一边顾及生理上疲惫的身躯,一边强作精神上学。就在我掀开教室门的时候,同学们的眼睛就盯着我。
“喂,久礼!听说你被警察抓住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吉川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冲到我的桌子前。
“谁告诉你的?纯属是一场误会罢了。”
“那是不是说昨天自杀的孩子?”一向喜欢八卦的桥田也会成为话题。“好厉害啊,第一发现者的学生是指礼吧,对吗?”
桥田在他的手机打开一个新闻网站,向我们看了一篇跳楼自杀的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男同学们,怀着好奇心,聚集到我的桌子四周,围成了一个圈。
“是的,不过我只是被要求接受调查,而不是被当作嫌疑人了。”
“可是,我听说一个面容可怖的警察将久礼送上了警车。”
吉川这番话似乎会让人产生误解,让几个男生兴奋地吼叫起来,哗然一片。
“怎么样?说出来吧!”
“那个。”吉川拍打着我的背,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报警后,我有事离开了现场,被警察骂了几句,但就这些。”
发现少女的尸体后,我便向警察报了警,接下来去了研究楼的天台。几分钟后,我返回事发现场,警察们已经封锁了案发区域并开展搜查行动。我自告奋勇地表明自己的身份后,警官便将我送到了一辆警车,接受他们的审问。
我为什么在那里?尸体被发现时的情况如何?为什么离开现场?在车内,警官炮弹连珠式的发问让我喘不过气来。等到我获释的时候,我已经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居然有人在我们学校自杀?”
“跳楼的是大学里,不是我们学校,是吗?死掉的少女像是中学生。”
吉川一行人似乎对跳楼自杀这种不寻常的事情颇有兴趣。
“久礼,究竟尸体是长怎么样的?我从来没见过一具尸体。”
“别问了,一大清早就问我这个问题,这很晦气。”
而姑娘们完全焦急地焦急地焦急地问“感觉如何?”逼着我说。
“……我不太清楚。我瞥了一眼,立刻报警。我甚至没有看到她是从哪里跳下去的。”
是的,我没有看到她跳下去的那一刻。我一边用耳机听着音乐,一边看着脚下走路,所以即使女孩掉到我的面前,我也不会注意到。
所以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自杀呢?
这时,教室的门咣当一声打开了,春人出现在门口的位置。
“早上好。”
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在课室内向每个人打招呼。当他脱下手套并解开围巾时,春人的书桌外已经围满了人。这是一个平常的场景。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将昨日的坠亡事件推上风口浪尖,听到身边的同学谈及的话题,春人对此感到惊讶。
“啊,原来是这样。太可怕了,原来就在我们身边发生。”
上午的班会开始了,班主任老师无精打采地进行了考勤登记。
“还有,也许大家都知道……”
班主任谈到了昨天的事件,只是事务性地介绍了学校辅导员,如果有什么想咨询的,并没有详细说明事件本身。虽说是发生在附近的跳楼事件,但这恐怕是将其视为与附属中学无关的事件。事实上,也许正是如此。
如同往常一样开始上课。
“那么下面这段,吉岛君,请念一下。”
听到老师的呼唤,春人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朗读英语例句。春人无论在什么时候,哪门学科都了如指掌,所以老师们以春人作为学生的榜样模范,好让他们顺利开展接下来的教学工作。
春人就是所谓的优等生。他的文化课和运动成绩都名列前茅,再加上一张俊俏的脸,举止有礼,理所应当地受到同学和老师的欢迎。数学成绩是我唯一念得比较好的学科,本来我与春人就没什么交集。实际上,几乎所有同学都不知道春人与我的关系。
刚升上三年级,就在一次午休期间,我在桌子上看书,有几个男生跟我纠缠在一起。
“你在读什么?是小说吗?”
在允许携带手机的学校里,很多学生利用课间休息时间看电子书格式的漫画和小说。然而,印有数学公式的书在电子屏幕上很难阅读,所以我的包里通常有纸质书。对于升级后第一次同班的吉川他们来说,我看纸质书的习惯让他们难以理解。
“嗯,这是数学参考书?你居然休息时间也在学习吗?”
桥田窥视着书页上排列的数学公式,宛如对待怪胎的眼神注视着我。
这是面向一般人的数学读物,不是教科书,想要传达这样的事情,但是还没说完就被回答了。
“什么?久礼是个认真学数学的人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脸暧昧,但吉川他们很快就丧失了兴趣,于是便转移话题到最近爆火的网络视频上。
从此,教室不再是阅读书籍的地方。没有人制止过我不要看书,但我无法在同学的注视下专心阅读。我也懒得去关注那些我并不感兴趣的潮流话题,所以在课间时间我经常发呆。
◇
过了不久,这是春人第一次跟我打招呼。
“那个,这之后还有时间吗?”
在放学后的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春人似乎一副相逢恨晚的样子,面对着我说。我之前几乎没有和班上的同学来往,我也不知道交往到底有什么用呢?我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亦步亦趋跟着春人到达研究大楼。
“其实无论一楼的图书室,还是八楼的自习室,都对附属中学的学生开放。不过,我要推荐的是屋顶。”
两人坐电梯,春人按下了顶楼的按钮。
“啊,为什么你要推荐天台?”
“毕竟这才是读书的地方。他们在教室里太吵了啊,我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所以我也常来天台,不是为了学习,也不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花一些时间用在阅读课外书上。”
随后,他开着玩笑话补充道。
“在这里看书,感觉脑子都会变好了。”
从那以后,我一放学就去研究大楼的天台。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就全身心投入到书籍的数学世界中,如果春人也在这里,我们兴致勃勃地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有时聊起彼此读过的书来打发时间。
阅读,这可以说是我和春人唯一的共同点。
不过,与我只阅读数学科学类的科普书籍不同,春人是从小说到纪实文学、杂学书籍再到传记,样样俱精,涉猎广泛,。
曾经也有过几次,各自推荐自己喜欢的书。春人介绍的都是我平时不看的书。他的文化修养,我确信是海量知识的积累而成的。
另一方面,我借出去的数学科普书,据说都很难看懂。毕竟是面向一般人的数学书,一般都是以高中数学之前的知识为前提的。我都会详细地解释了作为阅读前准备的数学知识。我想尽可能地告诉大家,为什么我觉得数学很有趣,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亦会感到愉悦。
放学后,我收拾东西走出教室。一年级的时候,听到运动场上传来的跑步口号,也会产生没有加入运动部的内疚,但现在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我绕到教学楼的后面,穿过教学楼的大门。虽然已经恢复用电,但研究楼的走廊还是和外面一样寒冷。我想,大概是因为暖气空调坏了。
我乘电梯上到十四层,然后沿着楼梯上到天台。正要打开电台的门,我突然停住了手。玻璃门上凝结的水滴被冻住了。在门把手附近,有冰的条纹。这好像是我昨天开门时留下的手指印。昨天晚上好像下雪了,今天白天也很冷,所以一直好像还保持着它的形状。
突然间,有一个想法钻到我脑子,我下了楼。确认将十四楼西走廊与研究室隔开的门。这扇门的尽头是被室外空气隔绝的走廊。由于这边有温差,金属门上还是结露结冰,但找不到有人触碰的痕迹。下到十三楼,同样确认研究室的门。就这样,我检查了所有楼层,每扇门都没有留下痕迹。
这么说……是怎么回事呢?
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检查门了。但冥冥之中,我觉得我有这个必要。
我脱下上衣夹在腋下,在一楼电梯厅里徘徊,就在这个时候,春人在门口那边出现。
“哟,你来早了。”
春人按下电梯的按钮,两人走进去。在狭窄的缆车内,我的呼吸声听起来格外明显。
“哦?你是在呼吸吗?”
脑海中猛然间闪过一个念头,我隐瞒查门的事,找个借口敷衍春人。
“啊?我刚才试着从上到下爬楼梯,结果比想象中要累,在走廊里来回跑太麻烦了。”
“好麻烦啊,平台工程。”
一个月前,发生了一起楼梯平台铁栅栏坍塌的事故。幸好没有人受伤,但校方决定对整个楼层的平台进行加固。
研究大楼有一个特殊的结构,奇数层与偶数层的南北方向格局,是互为相反的。南北两侧楼梯的变化,也是同样的道理。楼梯被外墙覆盖,只有西侧的平台对所有人开放,在施工期间,这个楼道不允许通行。这意味这上下楼,必须要借助南北方向的楼梯来回走动。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如此么奇怪的设计呢?一层一层的房间布置都是交错的,我一般觉得很不方便。”
“咦,你不知道吗?”春人颇感意外地说。“偶数层是自然科学系的研究室,奇数层是人文科学系的研究室。研究人员的观点可能是截然相反的,但是殊途同归的是,他们会沿着真理思想的道路上前进。”
是否有必要表达这种崇高的想法,即使这意味着对不便之处视而不见?
我刚迈上天台,就冻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当我慌忙地披上外套时,春人在一旁笑了起来。
“这里也不能说是舒适的地方了。”
在屋顶舒适的时间很短。盛夏的时候,我去过一楼的图书室,但自习用的学生很多,以致阅读书籍的我有点不好意思。
与春人并排坐在长椅上。把借来的书从包里取出来,递还给了春人。那是一本收集了世界各地鬼故事的书。借的时候并没有引起我多大兴趣,但读起来却意外有趣。
“人类,竟然害怕这么多东西。总觉得很新鲜。”
虽然把化学家凯库勒的故事作为怪谈来介绍,让人忍俊不禁。想到了凯库勒苯环结构的著名轶事——说起来确实有些神秘,话说凯库勒有一天在梦中出现了一条由碳原子组成的蛇,这条蛇将他围成一圈,咬了他屁股一下,惊醒之后,凯库勒突然发现苯环结构与梦中之蛇有莫大的关系,最后结合专业知识,他提出了苯环结构。
“怎么说呢?”我将读后感想大致传达给了春人。春人边翻着书页边说。“神话或者民间故事,如果基础文化不同的话,就完全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创作出来的吧。即使是翻译小说,偶尔也会不知道登场人物的内心活动。但是怪谈是依据人们的恐惧心理创作出来的,所以我便能感同身受。抱着原来人类就是害怕这样的东西这一点来看,我觉得这些故事很有趣。”
忽然之间,昨日的记忆又浮现在我眼前。当我们在楼顶见面时,春人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喂,昨天说数学老师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数学?你在说什么?”
“不知为何,我对你说的那番话很感兴趣。”
春人诧异地皱起眉头,郑重其事地看着眼前的我。
“你在说什么呢?久礼。我没有说过那种话。”
“对不起,可能是我听错了吧,很抱歉。”
看来春人真的是摸不着头脑。难道是我听错了吗?那这件事好像忘了比较好。
话题暂告一段落,冷风卷起书页。
“那个。”
我鼓起勇气,难以启齿的一席话从我的喉咙喷薄而出。
“昨天,有个女孩从这栋楼跳了下来。”
春人随声附和地说,好像是这样。
但无论我是说出女孩的名字,还是说出尸体的详细情况,春人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我跟警察说了发现尸体的情况,接受了长时间的警方审问,等我回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一般情况下说了会引起兴趣的内容,春人会有所动容,但是他却无动于衷。
“啊,你还真不容易啊。”
他只是心不在焉地评论我的行为。他的视线开始在书页上划过,彷佛我们俩的对话结束了。
“……可是,那个女生是从教学楼的几楼掉下来的,好像还不知道。我再问一次,天台上没人来吗?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吗?”
可能表现得太直接了。这听起来不像是在怀疑春人?
春人似乎并不特别在意,摇了摇头。
“我看书看得太入迷了,没注意到。不过嘛,她不是从其他楼层的阳台上跳下来的吗?”
我心中闪过一些灵感。
春人在说谎。
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能相信春人的话。
假如女孩从楼顶跳下,说明她已经翻过了西边的安全栅栏。春人坐过的长椅在储水槽的后面,如果少女是从屋顶的门直接朝安全栏走去的,她没有可能发现春人的身影吗?反之亦然。我认为春人就算再投入书中世界,也不会错过门开时的声响,更不可能注意不到附近翻越栅栏的人影。
春人具备一颗善良的爱心,是对待谁都不分彼此的人。就像和我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会尝试走进对方的内心深处,触碰到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如果有一个女生在春人面前跳下去,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去阻止她。即使是素不相识的人,春人也一定会阻止。
◇
我一回到家,一把甜美的声音就迎接了我。
“啊,欢迎回来,久礼君!”
走廊深处,一个短发女孩探出头来。跑向还没脱鞋的我,举起右手强行要求击掌。
“打扰了!”
“来了,英梨酱。晚上好。”
接触后,英梨迈着轻盈的步伐向厨房跑去。
十村英梨是和我在同一所中学上的一年级学生,是隔壁十村家的独生女。父亲十村浩司是一名单身父亲,在大学从事研究工作。十村家和我家自古以来就很亲近,父亲工作不能回家的日子,英梨有时会来我家一起吃晚饭。年龄相近的英梨和我,可以说是介于朋友和兄妹之间的关系。
当英梨来到餐桌前时,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毫不客气地双手合十说:“我开动了。”
因为我、母亲和父亲的性格都比较温顺,英梨一来家里就热闹起来。
“你爸爸最近好像工作很忙。”
母亲一边给英梨盛饭,一边搭话。
“是真的。”英梨撅起嘴来。“回到家就睡了,一点都不关心我。”
“好像能抓住和伟大的老师共同研究的机会。把可爱的独生女丢在一边,真是个不像话的家伙。”
父亲狠狠地训斥了他,但他的口气却像在开玩笑。我的父亲和英梨的父亲是大学时代的好朋友,到现在也是互相说着轻描淡写的话的关系。
“啊,可是,爸爸,昨天给我办了生日会。”
“哦,是啊,恭喜你!”母亲轻轻地鼓掌。“真了不起,浩司先生。比起工作,还把心爱的女儿的生日放在首位。”
“那可不是。嗯。”
英梨拿出手机,用熟悉的手势操作。“看这个”,他向我们举起了手机,并播放了视频。
『对不起英梨』
视频中,一名穿着毛线毛衣、胡子稀疏的中年男子隔着屏幕说话。
“爸爸,我本来想把今天的日程安排空出来,但是他威胁我说,如果现在不安排的话,我就不上班了。”
“没关系,只要把这份心意加到礼物的金额上就行了。”
视频中还有英梨的声音。
“我当然想好了,那就庆祝英梨的十三岁生日快乐。”
当十村浩司唱生日快乐跑调的时候,我的父亲就打开了啤酒瓶盖。
“喂喂,这难道是视频电话吗?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生日见面会。”
“是这样啊”英梨目瞪口呆地垂下肩膀。“因为他回不了家,所以只能从大学就远程为我庆祝了。不,说高兴就高兴,但我觉得我爸爸也是为了尽忠职守,所以我也理解他。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段视频会成为回忆,所以就录下来了。”
在旁人看来,这是一个奇怪的生日会,但画面中的十村正竭尽全力为女儿庆祝。
视频背景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十村吓得东张西望。马上振作起来,继续和女儿对话。
“那个,能让我看看吗?”
“嗯。”
从英梨借来手机,点开视频开头的片段。倒映在十村后面的墙上图案,可以看到是研究楼楼道的墙纸。从空间的大小来看,应该是在哪个楼层的电梯厅通话。
这么说来,发现死者之后,我往天台走的时候,在走廊的黑暗中听到了奇怪的欢快声。那一定是十村的声音。
“浩司,你还真是阔出去了。”
“那家伙,从学生的时候就说想要个女儿啊。”
就在父母聊得打得火热的时候,我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终端的画面。
这个视频有点不对劲。
那时走廊因停电一片漆黑。除了楼梯从脚下的小窗户照射着微弱的外光后,但电梯厅里应该没有任何照明。然而影像中十村的面孔在停电后一直被照亮。
一觉醒来,床头的钟已经转过上午九点了。慌忙跳起来,很快就想起今天是星期六。
我忍着哈欠,坐在早餐的位子上吃着麦片,睡意渐渐清醒过来。对了,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想事情,一直想到很晚。我一直惦记着英梨的视频,怎么也睡不着。
“喂,”他对在旁边咬着吐司的父亲说。“十村教授,双休日也在大学里吗?”
“嗯?好像是的。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嗯,好的。”
启动手机,打开当地新闻网站。关于少女坠亡的后续报道还没有找到。警方又是如何解释这起事件的呢?他们是否知道春人曾在天台?不知道是不是在了解之后就将其视为无关?
风卷残云般解决了早餐,我利索地换上校服出门。没有上课也没有社团活动还去上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穿过休息日的校门,耳畔传来了社团活动的口号。然而,研究大楼和平时一样,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建筑外流淌着一些远离尘嚣俗世的清静。
通过入口的指示牌一查,目标研究室就在二楼——十村浩司副教授的物理生物学研究室。确实,自然科学系的研究室位于偶数层。
十村忙得都回不了家了,即使突然拜访,但也有可能见不到面。但幸运的是,我在二楼电梯厅与十村不期而遇。
“啊,好久不见,久礼君。”
十村比昨天在视频中看到的胡子更加浓密了,向我招手。之前在教学楼里还曾经见到几次十村的身影,但在无论时候看到他,都是一脸疲惫。
“好久不见。”
“昨天英梨承蒙关照了。”
十村坐在电梯前的沙发上,大大地打起了肩膀。
“不,是这样的。有英梨在我们家也很开心。”
“哈哈。久礼你今天要去天台吗?总是那么热心学习呢。”
“不,那个。其实我有件事想问十村先生。现在有空吗?”
“好啊,正好是休息时间。你为什么不坐在这里呢?”
我坐在十村旁边,问起昨晚英梨打来的生日会的事。
“哎呀,被人家看见丢脸的事情。”十村脸上无光,挠一挠头顶。“前天,我怎么也离不开工作岗位,我感觉对不起英梨。”
“那个视频,背景一片漆黑,你在哪里通话?”
“就在这里,在二楼的电梯厅。”
十村拿出手机终端,靠在电梯旁摆设的花瓶前。
“我是这样和英梨通话的,本来我是会议室开会,但是管理系统出了问题,刚好和别的会议撞到一块。毕竟不能优先考虑家庭情况回家,趁着开会前的空档,我就只能躲在这里,和英梨悄悄地视频对话,中途突然停电了,真就是意外之外的意外。”
“但是,从视频上看,停电后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光亮。”
“原来是那个啊,正好电梯下了二楼,那个缆车里的照明让电梯厅看起来也很亮。”
电梯门是玻璃的,可以窥视吊舱内的情况。缆车内的光线传到电梯厅是情理之中的,不过那时候应该是停电中。
“停电时,电梯还亮着灯吗?”
“是啊。走廊、电梯和研究室的电源系统是分开的。昨天,好像只有走廊的电不能用了。”
那天,去屋顶见春人的时候,电梯想用就用了。然而,该电梯厅没有楼层显示牌,呼叫按钮也不是发光的。在一片漆黑中,使用按钮呼叫电梯似乎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
“那次生日见面,你知道是几点左右吗?”
“嗯,应该是下午六点左右。你看,那个……你也知道,前天有个女孩从这栋楼跳下来。那确实是下午六点多。”
“什么?有什么关系吗?”
“因为那次停电,好像是因为跳楼少女的身体刚好撞到了一楼外墙的电线或配电装置。”
原来如此。就在停电发生的那一刻,女孩失去了生命。
就在这时,研究室那边传来了金属吱吱作响的声音。
“十村先生,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接着是年轻人的声音。现在的声音好像是通往研究室的开门声。
“对不起,我得回去了。那么回头见,剩下的就问数学老师......”
他的最后一句话甚至还没讲完,十村急急忙忙地迈开步伐向研究室走去。研究室的门又发出可怕的声音关上了。
◇
天台。
春人坐在屋顶的长凳上,像往常一样翻开文库本,一看到我走过来,春人就毫不惊讶地说。
“这么冷的天也来了,真让人吃惊。我还以为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呢。”
虽然才刚过中午,天空却笼罩着厚厚的灰色云层。寒风凛冽的楼顶,根本谈不上是一个适合读书的地方。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春人今天还会在这里阅读书籍,果然我的直觉没错。
“……我有话想问春人。”
坐在朋友旁边,我干脆省去开场白,开门见山,一下子直捣疑虑的重心。
“那孩子不是从楼顶跳下来的吧?”
“是啊。”春人马上断定。“我跟你说了好几遍,天台都没人来,新闻应该也没报道说是从天台跳下来的,还是你从警察那里听到什么了?”
“我只是被问了情况,警方什么情报也没有提及。春人没有被警察问过情况吗?”
“什么情况?那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觉得警察也没有时间应付我。”
不晓得怎么回事,春人的语气中总能感受到一丝掩饰的色调。警方是否也对春人进行了询问?然而,现在追究这一点也没有用。
“嗯……如果不是在屋顶,那孩子肯定是从哪个楼层的阳台上掉下来的。任何人都可以从走廊的门进出阳台,这是完全可能的。”
春人把视线落在书的书页上,颌首道:“嘛,是啊。”
“不过,就在发现尸体之前,我在研究楼西边的小路上散步。那一段时间,夕阳反射到各层阳台的门上,把小路照得笔直。因为我是沿着那条光的照射一直走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光从未中断过。”
“原来如此,我想说所有楼层的阳台都是关着的?如果门开着,那层楼的反射光就会消失,所以可以否定从阳台跳下去的可能性吗?”
春人摇摇头,好像要说“哎呀”。
“事情说得那么简单。久礼并没有看见那孩子跳下去。在久礼开始散步之前,那孩子走到阳台上,把门关上再跳下去,想想这不是什么问题吗?”
是的,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因此,我认为必须确认才离开了现场。
“发现尸体后,我马上去了研究楼,一边检查各个楼层阳台的门,一边走上楼梯。那个门平时都是从里面锁上的。如果那个孩子在跳下去之前自己关上了门,应该有没有锁的门……”
“嗯?如果用楼梯的话,不通过走廊的自动门就不能靠近阳台了吗?如果停电的话,自动门就打不开了。”
要注意到细节。
“那个,自动门我都是用手撬开的。手指夹在门缝里展开,不用那么用力就能打开。”
“喂!”春人边苦笑边说“你这样做,不怕弄坏自动门吗?”
我那时太执着于我想要做的事,无暇顾及其他事。停电恢复后自动门的启动没有问题,也没惹谁生气,不提起这件事,我会忘了撬门这事。
“不管怎么说,我就这样一边检查阳台的门,一边前往天台。结论是,所有楼层的门都锁好了。”
春人合上文库本。
“所以那时,久礼看到在屋顶的我,就想那少女是从屋顶跳下来的,所以我和那女生的坠亡有关。”
“不,我只是……”
我瞬间变得词穷起来。
春人好像说已经够了似的,把书放进书包里,从长椅上直起身子。一边朝屋顶的门走,一边拍着我的肩膀说。
“你的话说得太绝对了。那个少女跳下去后,馆内有人发现门开着,从里面锁上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吧。”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我上楼梯的时候,馆内除了十村之外没有其他人的迹象,我上楼梯的时候,上锁的人刚好离开了。然而,时机会那么好吗?
假设女孩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推下去的,那么这个人就会上锁后立即离开。十分有道理……但总觉得不合适。
“够了吗?”
看到我没有反驳,他打开了门。似乎想要隐瞒什么东西一样,他准备离开天台了。
归根到底,我只是希望春人说出真相。难道是有什么想隐瞒的事情,导致我问不出来吗?但是,我怎么也忍受不了春人对我撒谎。
我不知道我是否还忽略了什么。差点就能证明那个少女在天台上了。
“喂,久礼”
春人回首望着我,脸上泛起一丝不知道缘由的微笑,就像是怜悯和无情两种矛盾的情绪交融在一起。
“关于那个女生的坠亡事件,我有没有在场,有那么重要吗?”
留下一句疑问,春人从天台上消失了。
◇
我一个人横穿市内一处河流的堤坝上。
虽然是星期六,操场上却不见人影。只是阴天打乱了我的时间感觉,也许是时候回家了。
我总觉得我忽略了什么。明明已经判断出计算所需的全部项,却想不出解答的方向,这种令人郁闷的感觉总是伴随着我,甚至让我迷失了方向。
我想知道真相。既然问春人到底发生了什么,都被他支开了话题,剩下唯一的方法唯有推翻春人的全部反驳,证明少女当时在天台。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春人是否就会承认谎言并吐露真相呢?
我刚路过堤坝上的一个休息处,就停下了脚步。休息站是一个类似东亭屋的建筑,只有木椅和桌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我认得出那似曾相识的背影。
“英梨?”
打了声招呼,英梨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久礼君。你好。晚上好啊。”
“怎么了?”
虽然看起来无精打采,但我还是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从英梨的脸上,往日充满活力的笑容消失了。但是,她并不是单纯地感到失落,而是对什么感到事物非常困惑,我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总觉得吧,一名少女前天自杀了。”
“那个……”
说起从研究楼跳下的少女的名字,英梨点了点头“嗯”。
我坐在英梨旁边的椅子上。原来那名少女和英梨是同年级的。英梨好像和我在同一所中学,那个孩子在隔壁的中学上学,就算是小学时代的同班同学也不足为奇。
“你们关系好吗?”
“嗯,大概也没跟我说过话。我记得隔壁班有个胖乎乎的孩子。对方也只知道我的名字。刚才小学的同学给我发短信,说星期天要举行遗体告别仪式?葬礼?关系好的孩子就去吧。我这才想起来。”
“葬礼吗?英梨要去吗?”
“到底去不去啊,我心里还是很纠结。”
然后英梨沉默不语,双手托着下巴。
触摸不透英梨的内心世界。如果没有关系的话,就不会那么郁闷了吧。说起来,说到前天英梨还在视频电话里开生日会。与父女间温馨而幸福的对话同时,少女却不幸身亡。
“难道你在乎生日会?因为英梨与父亲庆祝生日的时候,那个少女跳了下去。”
英梨呆呆地看着我。
“这是什么,我从来没想过。什么意思?我的生日会和那个少女的自杀,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我只是觉得英梨好像在担心什么。”
“这并不是我会在意的点。”英梨半愣半愣地说。“虽然不是朋友,但我认识的少女自杀了?而且,我的朋友也有遭受打击的。难道我的态度很奇怪吗?嗯,不知道该失落到什么程度……那个……”
也许是想说的话无法用语言表达吧,英梨皱着眉头说不出话来。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不一会,就像下定决心一样,猛地站了起来,
“我要走了。爸爸今天好像可以回家了。”
随后她便离开了休息区。
“等一下。对不起,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葬礼的地点吗?”
“是吗?”英梨惊讶地回忆道。“久礼,你要去葬礼吗?为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
英梨露出诧异的神色,把朋友发来的葬礼通知转发给了我。
说起想参加少女的葬礼,我的父母都目瞪口呆地张开了嘴。如果是参加不是亲属也没有私人关系的陌生人葬礼,恐怕也不是常有的事了。
“不过,是我发现了那个孩子。怎么说呢,我觉得应该好好地送她最后一面。”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很肤浅的道理。尽管如此,父母还是告诉我,明天之前会准备好丧服。
那天晚上,我比往常更早地进入被窝,在屋顶离别时春人露出的奇怪笑容,在休息处英梨露出的复杂表情,反复浮现在眼前,然后消失。
◇
无声的细雪飘舞,昏暗的周日早晨。
穿上不习惯的丧服,我一个人走出家门。转乘巴士,前往英梨告知位于邻町的殡仪馆。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葬礼,所以我一边坐着公交车摇晃着,一边用手机搜索关于葬礼的礼仪和安排。
殡仪馆是一座洁白而美丽的建筑,也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它的轮廓看得模糊不清。把名字写在芳名簿上,走进会场,已经有很多人就座了。作为中学生的葬礼,来的朋友很少。与故人的朋友熟人相比,与父母有关的人似乎更多。
我坐在椅子上等着,背后传来阵阵抽泣声。轻轻地隔着肩膀往后面看。后排坐着一位用手帕捂住眼角、头发紧绷的年轻女子和一位白发苍苍、年岁已高的男子。
“要坚强。”老人小声劝解妇女。“什么都不是你的错。”
“可是,老师,我到最后,什么力量都没有……”
在会场中播放的静静的音乐中,女性的哽咽声消失了。
“不要轻易地认为也许能救她”老人慢慢地低声说道。“你以后会反复体会到我们能做的有多少。”
这个女人和少女是怎样的关系呢?我不是亲属,也懒得去捋清楚她们的关系。
三天前,发现尸体时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当时没有仔细确认就离开了现场,现在想起来,那个女孩是不是异常憔悴?但据英梨交代,小学时的她胖乎乎的。
会场深处的屏幕上,投影着逝者生前照片的幻灯片。在每一张照片中,女孩都不在中心,而是克制地站在某人身后。面容确是那具尸体的,但也看不出怎么瘦,也看不出胖。
不久就开始烧香了。我站起来,模仿前面的人烧完了香。回到座位上,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
我不由得要发出声音。
屏幕上投影着一张合影,照片中,人们住在气派的宅邸,看来是名门望族,可能是女孩的亲戚。紧张而蜷缩着的少女身旁,一位似曾相识的少年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毫无疑问的是,那位少年正是春人。
原来女孩和春人是亲戚?或者只是认识?总之,照片中两人的距离感并不遥远,但是春人显然对我隐瞒了这件事。
就在思绪混乱之际,仪式依然肃穆地进行着。不久,出殡的时刻到来,人们围在棺材周围。
大家众说纷纭,在此之前一直静静地观看仪式的女中学生,手一摸棺材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像涟漪一样,阵阵悲伤的气息在会场内蔓延开来。
棺材旁,出现了刚才那个梳着紧绷发髻的女性身影。她目送棺材被抬出,走到一位头发染得艳丽的中年妇女跟前,招呼了一声。那位中年妇女在葬礼上确实坐在最前排,很可能是死者的母亲。
当我看到年轻女性的身影时,那位中年妇女对着年轻女子说道。
“老师,女儿受您的照顾了。”
母亲说着深深地低下了头。
“请不要向我低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母亲道歉,真的很抱歉……一定是我,我的话……把那个孩子……”
年轻女子有感而发地哽咽着。不知是不是出于顾虑,两人周围的其他人黯然离开了现场。
“请不要泄气。”与年轻女子相反,母亲显得情绪很稳定,她那低沉而平静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因为那个孩子写过遗书,真不是谁的错。”
这时,吊唁仪式结束。家属们开始向开往火葬场的巴士移动。年轻女子说了几句话后,就从死者母亲的面前走开了。
我下定决心,向准备去死者的母亲打招呼。
“对不起。”
转过身来的母亲,看到素不相识的中学生也没有觉得可疑。当我自我介绍说我是找到这个死者的第一发现人时。
“是吗?原来你是那孩子的第一发现人,我谢谢你。”
她举止恭敬地低下了头。
“不。”
我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视线游移动到死者母亲背后的屏幕上,那是一张是春人与死者的合照。碧蓝清澈的夏空下,在河滩搭起的帐篷前,春人手持着烧烤串,笑得不亦乐乎。在他旁边,少女娇羞地把视线从镜头上移到另一处。
“对不起,打扰一下,那张照片是?”
母亲转过身来,叹息了一声。
“这是前年亲戚聚会时的照片。那时候,女儿还很健康……”
“抱歉,那个孩子旁边的是吉岛春人吗?”
说起自己是春人的同学,妈妈把手放在嘴上吓了一跳。
“是吗?春人是我表哥的儿子。和我女儿嘛,以前关系就很好。上了中学以后,他一直照顾着她的学习。”
感觉我的心脏沉重地跳动着。
“那个孩子……那个……自从不能去学校以后,和春人还经常书信往来。对春人来说,一定也是一次痛苦的经历吧。”
“春人君,今天也来这里吗?”
“是啊,他可能已经乘公共汽车去火葬场了。”
道谢鞠躬,我快步离开会场。走到殡仪馆前的转盘,正好有一辆公共汽车正从大门驶出。朝着汽车的座位上看,不见春人的踪影。
雪落在丧服的肩上。我正要去门口拿伞,却与刚才坐在会场后座的男女擦肩而过。
“休息一会儿,你的其他学生──”
老人对妇女说着什么。女子迅速低下了头,连伞都没打就走到雪地里去了。老人肩膀落在伞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老人不知对谁嘟囔了几句话,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如果是数学老师,会传授什么样的教诲呢?”
◇
周一的课根本无法投入。无论是翻开英语课本,还是挪写数学板书的过程中,昨天葬礼的情景始终萦绕脑海。不能自拔,很幸运的是,我一次都没被老师点中。
放学后,即使教室里一个学生也没有,我还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天台也好,光之路也好,哪里也不想去。我甚至还懒得回家。
我再三斟酌。春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会对我说那句话呢。
“关于那个女生的坠亡事件,我有没有在场,有那么重要吗?”
对于发现尸体后不久的我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一个女孩从研究大楼跳了下来。所有楼层阳台的门都关着。天台上应该有春人。如果春人与少女坠亡有关——即使觉得不可能,也不得不亲自确认。
因为春人是我最重要的、不可替代的朋友,他会认真地听我讲话。
对于少女的死,万一春人负有某种责任,春人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过生活了。即使没有直接处分,人际交往方式也应该有所改变。或者我的父母、面子和班级的气氛,也许会让春人远离我。那时,我一边走上研究楼昏暗的楼梯,一边越发感到局促不安。
即使春人在屋顶上明确否认少女没来,我的不安也无法消除。我实在想知道春人有没有撒谎,我偷偷地寻找线索,甚至想当面追问春人。
但我又害怕会失去春人这位朋友,就这样,我想办法排解对失去朋友的不安。
明明有人死了。
我看着春人,质问少女在不在阳台的时候,不知道春人会作何感想。对于春人来说,我也算得上是知己朋友之一。但是那天在屋顶上,我感觉他对我的友情显得并不重要。与现在失去的东西相比呢,以后可能失去的又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春人对那个孩子有多么的珍惜,但他一定是被一种我从未体会过的失落感折磨着。我穿着鞋踏入阳台的样子,在他的眼中究竟是怎样的呢?
操场上有人鸣哨。吹奏乐部的演奏曲子在练习中途中断了,稍有停顿又开始了。不知不觉间,被关闭暖气的教室内,气温逐渐下降。
因为不知道,难道就能成为春人一种麻木不仁的借口吗?
这让我想起了英梨在堤坝休息处露出沉郁的表情。对于一个连话都没说过的同年级孩子的死,英梨是那样的痛心。那一定是发自真正内心的感性吧。参加葬礼的人们也或多或少打从心里悼念着死者。他们这样的心境与那些看着落在草丛里的尸体,只为自己和担心的朋友的人是不一样的,与那些希望通过参加葬礼找出新的线索的人也不一样,与那些只把人的死亡当作数学题来看待的人也不一样。
我长时间俯伏在书桌上,观察着桌上的纹理,静静地呼吸着。与其在这里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倒不如走到光明之路,边走边想吧,说不定走着走着,便会茅塞顿开。
刚要拉椅子站起来,眼前突然黑了下来。窗外仿佛突然被暗幕覆盖,教室内的自然光消失了。
“哎……”
刚要抬起头,一声严重刺耳的噪音就震动了耳膜。像是谁在调整旧收音机的频率,那种既不是声音也不是曲子的声音,让我的脖颈周围感到阵阵不安。
噪音深处,传来了“哗啦”一声推拉门的声音。在通红的日光灯下,打开教室的门,有个瘦小的男人进来了。身穿白色的T恤,内里是一件棕色的背心,在脖子上紧紧地缠着一条灰色的领带。虽然打扮得像个教师,但并不眼熟。
为了看清男人的脸,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但不知为什么,他的脖子以上总是模模糊糊的。虽然知道有眼睛和鼻子,但从整个脸部来看,却无法捕捉特征。只是黑色的长发摇摇晃晃的,在脸的周围摇摇晃晃的漂荡着。
男子站在讲台前,轻轻地转过身来。
开始上课……
那人说,那声音嘶哑得几乎要被杂音淹没了。脖颈上流下冷汗。
证明……──的无理数……
男子抓着粉笔,在黑板上写着算式。粉笔的线条很薄,断断续续,但字形却像印刷品一样准确。
──先假定为有理数……用两个自然数之比表示……两边平方……
我被冻结在椅子上看着男人的课。到底发生了什么,男人是谁,脑子都处理不了。只是全身不停出汗,体温逐渐下降。
荧光灯变白了,噪音越变越大,耳朵痛。当数学公式到达黑板边缘时,男子放下粉笔,以异常缓慢的动作转过身来。
如果重复──以上的操作……自然数无限下降……
男人模模糊糊的脸慢慢地朝我看去。
──就这样……命题被证明了……
我回过神来,我已经走上了光明之路。
我抬头望着耸立在眼前的研究楼的西墙,呆呆地站在那里。右手拿着学生包,还穿着上学用的大衣。
刺耳的噪音也好,长相怪诞的男人也好,这里没有任何异常的东西。这是礼堂后面小路的黄昏,看惯了,看腻了。
我……是做梦了吗?
就在教室变得奇怪之前,我正在考虑走光之路。从教室出来到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里,我一边走一边做着奇怪的白日梦……我只能这么想。
即使是白日梦,内容也太没有脉络了。昏暗的教室里响起的噪音、突然出现的怪诞男人、黑板上谜一般的数学公式──。
这不,那板书我看着很眼熟。
这是证明是无理数的著名程式。这是在中学数学的范围内能够充分理解的,使用了浅显但有特点的方法的证明。其中使用的手法被称为无穷递减法。
我的视线半无意识地从上往下沿着研究楼各层的阳台逐个追去。以往获得的每一条信息自然都会被重新排列,一条路径浮出水面。
是吗?
这么想的话,确实是可以解决谜团。
我意识到的同时,肩膀也开始无力。虽然推导过程不能说是简单的步骤,但必要的前提条件,尽在我掌握之中。
那个老师想教我这个吗?为了什么?数学老师这个词卡住了我脑海里的一处角落,但很快就消失在了意识之外。那个白日梦,到了找到答案的今天,似乎也无关紧要。
我是一个感性的人,只能像对待事物一样对待他人。装作关心朋友,却只是担心自己,结果用脚践踏自己的内心,我就是这样的人。
但我找到了答案。
即使这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但这是一个接近自我满足的答案,我也已经想通了。
◇
踏上天台的时候,含着水分的积雪在鞋下发出窸窣窸窣的声响。我以为昨天的降雪大多变成了水或泥浆,但天台上还是有些许融化的痕迹。银装素裹这个词是否也能用于人造建筑呢?原本乱糟糟的屋顶上,裹着一层雪,显得比平时更加凛凛大气。
春人坐在平常的长椅上。今天的他却没有阅读书籍,内心悄悄露出了神色,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春人”
当我一打招呼的时候,春人的视线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你来干什么?这里好冷啊。”
我说了,把我的事束之高阁。
“我想和你谈谈,在旁边的长椅上,可以吗?”
春人点了点头,又望向了远方。我用手拂去春人旁边长椅上的积雪,与他并排坐下。
“昨天,我去参加了你表妹的葬礼。”
我以春人熟悉的话题作为开端的突破口。
不出意外的是,春人淡然处之:“哦,是吗?”
“大家都很伤心,我还看到了你和她的照片,你们看起来关系特别好。”
“啊。”春人发出一声带有惋惜的叹息。
“那个……对不起。怎么说呢……”
最起码我应该先道歉,但我不知所措。
春人边苦笑边问:“什么呢?”
“接下来我会说些怀疑春人的话。如果我连你的心思都猜不透,那样的话一定会让你心情不好。”
“没关系,我没有告诉你我认识她,你别介意。”
“即便如此。”
我逐渐加强语气,在春人的温柔流逝之前,我必须告诉他,我来这里的目的。
“可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阻止那孩子?”
话音刚落,我觉得这是一句令人惊讶而又缺乏关怀的话,就像是与他人无关的事情。但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拷问。
春人乖乖地闭上了嘴,凝视着我的眼睛。他可能是在想要和断绝关系了吧。今天一定是两人最后一次交谈了。但是只有在这个时候,我希望他能倾听我的话。
“我没有告诉你吗。那天天台没有人来过。”
春人歪着脑袋,显得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我立马回击。
“我想我可以证明这是一个谎言。”
春人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我,双手拄杖于膝上。
“好啊,你来证明吧。”
“前几天,当春人说起确认研究楼阳台上锁的事时,春人反驳说,那孩子从阳台上跳下来后,有可能是有人从里面上了锁。我想继续说那件事。首先,如你所说,假设那孩子跳下来的时候,阳台的门是锁着的。于是立刻产生这样的疑问——上锁的人去了哪里?我在发现那少女后,立刻向屋顶走去。因为平台不能通行,所以我把所有楼层的走廊都搜查了一遍。这期间,我没有察觉到谁的动静,也没有登上天台的可能性。屋顶上没有人来。不是别人,是你断言的。”
“既然如此。”春人淡淡地回击。“上锁的人应该是在久礼来之前进入了研究室,要么离开了研究大楼。”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不能马上断定你说的是谎话。但是,当我知道那天的停电是因为少女跌落的冲击造成之后,我的想法就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上锁的人给阳台上了锁,当然是在那个孩子跳下去之后,所以走廊就应该停电了。上锁前,阳台的门是开着的,外面可能会有光线,但上锁后的走廊就变得漆黑一片。上锁的人在黑暗中去了哪里?很明显,上锁的人没有进入那层的研究室。因为要从阳台去研究室,在通往研究室的门前需要经过一次自动门,但是我经过走廊的时候,自动门每一层都关着。”
“是啊,你不是说你撬开了自动门吗?”
“嗯。因为停电了,自动门不能随便关上,没有门把手的玻璃板门,且不论是被撬开,还是关闭都很困难。由于我跟上锁的人的行走路线是相反的,我撬开的那边门是有门把手的。如果上锁的人没去研究室那边的话,他就会使用电梯离开,这也是不对的。”
我把十村英梨和父亲的视频电话告诉了春人。
“停电期间,十村一直在电梯厅与女儿视频通话。视频中,灯光一直在十村的面前。也就是说,电梯缆车一直停留在二楼。所以上锁的人在没有自动门的一侧楼梯上移到了另一层。现在平台禁止通行,奇数层不能使用南侧的上楼梯,偶数层不能使用北侧的上楼梯。也就是说,上锁的人应该只能下到楼下。”
“那上锁的人就进楼下的研究室了吧。”

“是的,这就是结论。既然我没有见到任何人,上锁的人就进入了阳台上锁的楼层下一层的研究室。但是,走廊和研究室之间有一扇门。就是研究室的门,这不是自动门,而是普通用手打开的金属门。但是,上锁的人在漆黑的走廊里,是怎么拉动门把手的呢?”
“你是摸索着找到门把手的吧。”
我摇摇头。事后回想起来,也许我在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就下意识地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所以才会检查门上的结霜。
“案发那天,我发现尸体后——”
“那个。”
春人低声打断了我的话。
“不好意思打断你的话,久礼,我能说句话吗?”
“什么?”
“不要尸体,至少应该说是遗体。”
感觉全身的体温一下子降下来了。明明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厌烦,难道我还要重复吗?带着这样的神经,至今还能经常在人前行走。
“……对不起。”
“没关系,继续。”
“……我发现那个少女,往楼顶走的时候,手指被楼顶门的冷霜弄湿了。第二天我看到楼顶的门,手指当时的痕迹还在。晚上被冻结成霜。我调查了所有楼层的研究室门。虽然哪里都是一样的冷凝被冻住了,但是哪里都没有留下有人触碰过的痕迹。如果上锁的人摸索着打开了研究室的门,一定会碰到门把手周围的冷凝。也就是说,上锁的人拉门把手的时候,那里是明亮的。”
“你用手电筒还是用什么东西照的?”
“不,没有。如果带着手电筒的话,不用特意下楼梯,直接用电梯就可以了。十村先生并没有在二楼停电梯,只要按下呼叫按钮,电梯应该随时都可以使用。但他没有这样做,说明电梯厅里没有任何照明之类的东西,按不了呼叫按钮——也就是说上锁的人没有手电筒之类的东西。”
“不过,楼下能看见研究室的门吗?”
“是的,也就是说楼下的走廊很亮。停电的时候走廊却很亮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层阳台的门开着。虽然研究室和阳台被自动门挡住了,但光线还是透过玻璃门。上锁的人用从阳台射进来的光打开了研究室的门,消失在了里面。除此之外,上锁的人也没有其他的去处,所以只能这么想。但是,那层阳台的门是开着的,这意味着上锁的人消失到研究室后,必须有另一个人上锁阳台的门。这个新的上锁的人必须消失在更低一层的研究室,原因和我们之前说过的一样。没有手电筒的上锁的人,就是依靠那层阳台的光线打开了研究室的门。”
“等等。”
春人打断了我的话,把手捂住了嘴,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无法预料会发生停电,所以没有手电筒可以接受。但是手机的灯呢?如果停电周围一片漆黑的话,首先应该用手机照亮周围的环境。”
“不,上锁的人连手机都没有。”
“现在随身携带手机的人不是随处可见吗?即使不是研究人员和职员,比如清洁工也大多……”
“不对,春人。”
春人尚未能理解证明过程的全部。我应该更仔细地论证全部。
“我们现在正在讨论一个不存在的人。有人上锁只是假设,我试图得出最终没有人上锁的结论。春人说,没有人来到阳台。如果走到阳台上,就会发现上锁阳台门的人。那个人需要在我来之前下楼进入楼下的研究室。既然楼道亮了,楼下阳台的门就该开着。以上一句话总结就是:“如果某一层阳台上锁的人存在,那么下一层阳台上锁的另一个人也存在。”但是重复这个讨论,越来越需要下一层阳台上锁的人。上锁的人的存在就会无限持续下降。”
春人的眼里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没错,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矛盾。
“这不可能,不存在无限递减的自然数,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春人嘟囔了一声。我点了点头。
“总有一天会以零停止。二楼电梯厅里,十村一直在通话,这期间如果有人打开研究室的门,不可能不注意。因为二楼研究室的门建得不好,打开的时候会发出很大的声音。”
春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脸,忽然发现了什么。
“……那如果只有二楼的阳台开着呢?上锁的人把二楼的阳台上了锁,下到一楼走出了研究楼,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我摇头。
“没有二楼啊,春人,少女从二楼上跳下来,人就不会死。”
春人顿时哑口无言,
“……是吗?是啊,是吗?是啊。”
他自言自语。
“以上就是我的全部证明。既然结论是矛盾的,那就说明最初的假设是错误的。没有人上锁。即使研究大楼有一百层楼,所有楼层阳台的门都关着,这个结论也不会改变。所以……所以,你在撒谎。”
春人带着严肃的神色,或者说怅然若失的神情,盯着我的脸。垂头丧气,深吸一口气,慢慢地从长椅上站起来。踩着屋顶上湿漉漉的残雪,无精打采地朝着天台的边上走去。
“是的,当天她在这里。”
春人终于承认了事实,刹那间,我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为了引出春人希望任何人都不想触及的那个事实,我走了多少弯路呢?
春人把手搭在安全护栏上,望向了少女掉落下来的位置。
“我当然注意到了,就把书放下了。可是那时,那孩子已经在那边了……”
咣当一声,栅栏发出很大的声音。春人猛地一使劲手臂,轻轻松松跨过栅栏,站到楼顶真正的边缘。
“啊,春人?”
慌慌张张地想要赶到,却打消了念头。如果春人要跳下去,我能阻止它吗?即使全力奔跑,到防摔栏也需要三秒。有三秒,足以让春人迈开脚步。况且栅栏和楼顶边缘相距一米左右。我从栅栏的缝隙里伸出胳膊,也永远够不到春人。
“等等……”
心跳得很快。或许几秒钟后可能发生的事让我全身瞬间蜷缩起来。
“她从这个地方,就在我眼前轻轻地跳了下来。”
春人转过身来,用教师对待不懂事的学生的眼光看着我。
“你知道吧,我只是没赶上而已。”
◇
春天到来之前,春人独自离开小镇,去了一所重点高中上学。
我们大学附属初中的学生,基本上直接升入大学附属高中。虽然仍有一部分需要通过考试从高中重新入学的学生,但是学生离开原本的学校去其他地方上学的情况却很少。
春人显然没有事先通知任何人他要搬走,突然的离开让很多同学感到惊讶。也听说有几个女生为他哭了,具体细节我就不知道。
自从那天在楼顶追问春人后,我到最后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没有尴尬、厌恶之类的容易理解的感情,只是觉得彼此都默许不会再与对方有任何的往来。
“数学老师”这个词已经很少听到了。后来向十村核实,他说不记得提到过数学老师。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我的无意识所做的梦吧。就像凯库勒梦中出现的蛇一样,为了将我的表层意识引向解决而生的,稍微有些不负责任的虚幻教师。我是这么想的。
研究楼通往天台的门重新上了锁,禁止自由出入。据说安全栅栏也被改成了更高的障碍物。这么说来,警察和学校都断定女孩是从楼顶跳下来的吧。
心中仍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思绪。
或许正如春人演示给大家看的那样,谁也无法阻止一个决心跳下去站在楼顶边缘的人。即便如此,也不知道为什么春人会隐瞒那么多事,明明是亲密无间的少女就在他眼前跳楼。不久后,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撒谎。
如果我具备常人对于人性的敏锐,或许我就能体谅春人的心情了吧。或者在今后的生活中,只要我对人性的敏锐有一点点像样的成长,总有一天能找到答案吧。
我不知道。
总觉得我一辈子都不懂,或者说,我根本不想去懂。
◆
通向天台的门被打开了。
第一次踏入那里,迎接我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色,不愧它作为城市最高点的美誉。
当我走向边缘时,寒风拂过头发。把手放在安全栅栏上。没关系,即使是我也能挺过去。
突然,背后有人叫我的名字。
“怎么了?”
“危险啊,到这边来。”
母庸置疑的是。这是春人的声音。
我怎么没想过呢?春人不是在这所大学的附属学校上学吗?
此外,更让我意外的是,春人此时就在天台上。
明明有很多见面的危险,没想到命运竟然选择了这个地方让我们相见。
我赶紧翻过栅栏,背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春人紧紧抱住栅栏,连呼唤我的名字,还是用那温柔的声音,比我慌乱。拼命想阻止我。
我接近天台的边缘。从下面吹上来的风很舒服。
遗憾的是,如果不是来这里的人并非春人,或者我还没有迈出脚步,也许说服是成功的,我可能会打消念头。
但是,我无法回头。唯独只有春人,我不能让他看到我这张脸。
“你,莫非……”
春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或许他是希望通过声音转移我的注意力。那个人太聪明了,他也理解到我不能回头的理由吧。
如果我不抓紧一点,我的悲伤就会一直拖延下去,是时候我要亲手为这件事画上完满的句号。
迈开脚步。下一刻,我的身体变得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轻。
仿佛无限的时间从我的身体掠过,我的身子直直地往下掉。
就像用尺子划线一样。
无论到哪里,无论到哪里。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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