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旅行03
03. 东北这片土地，对众人来说都有独特的意义。 17年前，张佳佳出生在营口市妇幼保健院，当年只有18岁的父亲紧张到把手指咬破了，任胤蓬只看襁褓中的她一眼就哭了起来，吓得新手爸爸以为妻子怎么了，就听到任胤蓬哭着说“张嘉元，她腮帮子怎么这么大啊。” 5岁那年，年幼的鞠敬一被赵珂带去大连找鞠翼铭。由于没有买到卧铺票，他们坐了18个小时的硬座，忍受着车厢里的来往熙攘与不断吵闹。懵懂的鞠敬一奇迹般没有哭闹，他用手撑着下巴，趴在妈妈腿上打瞌睡，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然后被赵珂用满是纹身的手轻柔地托住了脑袋。 那年夏天是海蛎子味儿的。鞠翼铭为他抓了好多小螃蟹和贝壳，告诉他什么样的小洞里藏着会喷水的蛏子。大连的海边只有粗粝的沙石，赵珂不小心划伤了脚，鞠翼铭就背起他，然后拉着鞠敬一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前方。 难得没有争执和歇斯底里，那一刻，他们像所有平凡的家庭一样幸福。 12岁那年，马杰一家人来到大兴安岭，说是要看百年难遇的流星。没想到流星还没看到，却差点弄丢孩子。马哲和田鸿杰翻山越岭，才找到了背风的山沟里啃着黏玉米的马杰。那一刻，马哲直觉得膝盖发软，却听到马杰指着他们身后说，爸爸，流星落在你们的头顶上了哎。 14岁时，胡莉莉来到长春，参加了父母15周年相识纪念日。这座还遗留着工业气息的北方城市终于在她心里有了具象的含义。那天现场下起了玫瑰花瓣雨，她爸胡宇桐拿着话筒对在场的亲友说，“哥就想再宠她一次。”身后的李润祺红了眼睛，花瓣落在了她的肩头，然后被她收进了手心里。 至于付朝阳，作为唯一没有去过东北的人，“东北”二字只存在于那首星际列车背后的故事里。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和徐洋付思超一起踏上这片土地，没想到如今却是和伙伴们一起。付朝阳想，这样好像也不错。 而这次的旅行，让几人对东北有了全新的认识——延吉实在太好吃了！ 张佳佳第不知多少次拿起紫苏叶，包好烤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然后一口塞进嘴里，边嚼边让鞠敬一把那边的墨鱼肠也放上烤架。马杰夹了块烤肉放进鞠敬一的盘子里，然后接过他手上的夹子翻烤起来。 胡莉莉饭量不大，今天也比平时吃得更多些，她看着张佳佳忙不迭往嘴巴里塞，还在一旁温柔提醒对方别吃太撑了。 付朝阳默不作声从包里拿出一袋“大山楂丸”放在桌上，张佳佳抹了一把小嘴，乐了：“瞅着没？害得是我朝阳哥，”不知道是不是追根溯源了，张佳佳东北口音越发明显，“这就是告诉咱可劲儿吃。” “我这是怕你吃太多半夜进急诊好吗？”付朝阳用手指戳了戳张佳佳的脑壳，然后让大家每人饭后都吃一粒。 这边马杰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用口型对大家说了句“民宿老板”，然后接通了电话。 “哎哥，是我，还妹找着上山的车啊？那咋整啊......” 胡莉莉噗嗤一声笑了，她指指马杰，“杰哥说东北口音还挺好玩的。”张佳佳在一旁点头，“像我哲叔。” 鞠敬一也才意识到这一点：马杰是会说东北话的。小时候他跟着田鸿杰在广州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鞠敬一原本以为他更擅长说粤语，不曾想东北话讲得更好些。这是他从未认识过的马杰。 除此之外，最近马杰好像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鞠敬一也说不上来，偶尔的陌生感让他有点不安。 马杰挂了电话，表情不太好看。“老板说近三天上山的车都满了。” 他们是想去长白山的。可现在是旅游高峰期，几个毕业生没有提前预约，上山的车都被旅游团包圆了。 “啊，那怎么办啊……”胡莉莉瘪了嘴巴。 “不上就不上呗，大不了再等几天。”张佳佳是永远的乐观主义，“我听说延边大学对面可多好吃的了，明天咱可以去那边玩儿。”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建议可行。他们时间充裕，可以多等些日子。 他们在延吉市中心定了间LOFT，女生住楼上，男生住楼下。 旅途疲乏，回到民宿不久，他们就洗漱好准备休息。 张佳佳路上睡了太久，此时竟然毫无睡意。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听着胡莉莉平静的呼吸声，还是决定下床去一楼看看。 楼下也静悄悄的，不知是谁留了盏小夜灯，在黑暗中留下一点的光线，给飘窗上那道背影镀上一层昏黄。 这个背影张佳佳再熟悉不过了。 “付朝阳。” 她轻声喊了那人的名字，对方却并没有回应。于是张佳佳索性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 张佳佳抱着双腿，和付朝阳并肩坐在飘窗上。延吉是一座很安静的小城，12点还没到，窗外便一片寂静，只有路灯发出幽暗的光，为偶尔路过的醉汉照亮回家的方向。他们看向窗外，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半晌，付朝阳先开了口。“佳佳，”他说，“可以抱抱你吗？” “...”张佳佳还没反应过来，就跌进一个清瘦的怀抱中。 付朝阳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用力，于是稍微放松，轻轻环抱住张佳佳，然后将脸埋在了少女的颈窝里。“就一小会儿，求你了。” 在张佳佳的印象中，付朝阳很少露出这样弱势的一面，他似乎总是懂事的、顾全大局的，就在父母离婚这件事上，也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冷静。只有在面对她时，付朝阳似乎才是那个只有17岁的少年。 付朝阳在哭。
无声的眼泪打湿了她的睡衣，张佳佳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本那句插科打诨似的“佳姐的肩膀给你靠”，此时却也说不出口了。 在他人的印象里，张佳佳总是那个明媚开朗的少女，家庭的变故似乎很少在她身上留下阴霾。只有她自己明白，若没有付朝阳多年的陪伴，便不会有如今的张佳佳。 那个被付朝阳在雨夜里捡到的女孩已经长大了，而她，也想成为他的依靠。 不知过了多久，她腾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她小声说，“我在呢。”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