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游记 | 敦煌的第一个夜晚

晚上十点多,喀什的天空依然明亮通透,西边的太阳久不愿沉去,这座车站似乎刚刚迎来一天中最繁忙的时段,人来人往,过于嘈杂。待我和朋友乘坐的T270绿皮火车驶出站台,太阳炽烈的光晕才稍微收敛一些。 我放好行李,坐在卧铺过道的凳子上,双肘支撑着那块瘦弱的桌板,双手拖着下巴,呆呆地看着窗外,我在想些什么呢?眼睛里又看到了些什么?
这一路的行程,从西藏到新疆,从新疆到接下来的敦煌,兴致似乎也从刚开始的兴奋间夹了一丝的疲惫和忐忑。
大千世界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从外面看永远充满好奇,从里面看,似乎与外面也并无二致。我们总是在这样的矛盾当中,重新收获矛盾的自己,就像每一天从黑夜当中重新睁开我们的眼睛一样。
但无论如何,如毛姆所言,“我体内有一种凌驾于我的意志之上的力量在催促着我采取行动”。

显然,我并没有寻找这种力量的确切源头,但我的确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正在向下一个目的地——敦煌,驶去。
这趟火车,需要坐二十多个小时,然后到达玉门,我们再在玉门转车去敦煌。
记忆深处,大概还在六年前,坐过这么长时间的火车,那时候一路向西,最终走到青海湖调转方向回头。
其实那时候我到了兰州,本想去敦煌,但翻开地图,才恍然发现,兰州和敦煌虽在同一个省,但并不如想象当中的近如亲兄,于是并未成行。
时光倏然而过,六年以后,才带着当初的一缕思念与遗憾真正进入到它的心脏。

从喀什到玉门,一路似乎都是戈壁荒漠,低矮枯黄的梭梭就像覆盖于这片大地上的膏药一样,日复一日疗愈着它的创伤,但风沙依旧时起。西边的太阳终于快走到了尽头,此刻也显得异常红润,就如天边挂着的一盏灯笼,只是略显孤独。
T270在行驶了二十多个小时之后终于到达了玉门,此刻的玉门站寂寥无声,就像被风扔在一处的孤独的孩子一样。
“你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在出站口,一名似乎是车站的工作人员直截了当地问道,没有一丝的笑容。
“我们从喀什来,去敦煌,在这里转车。”我对他吐出几个字,似乎显得有一丝疲惫。
“甘肃的防疫政策是外省过来的需要自费单独隔离三天,做三次核酸。”那位工作人员镇定地说到。双眼圆溜溜地盯着我,我的整个身躯在他的眼里突然间变得渺小。此刻,又有几个人围拢过来,不知他们是干什么的。
“你们可以选择在玉门隔离,当然你们也可以转车到敦煌隔离,看你们选择。”其中一个领导模样,格子衬衫的下摆整齐地夹在裤子里,那根外露的深色皮带显得过于严肃和规矩。


当他们说完这一席话,我和朋友显得有一丝惊讶,没曾想一路走来,畅行无阻,居然在甘肃吃了闭门羹。
“西藏和新疆都没有这一刀切的政策,咱们甘肃为什么?”我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上面的政策,这我们也没办法。”那位领导模样的人似乎带着一丝微笑说道。
“上面的政策”真是个好东西,就像一把万能钥匙,不,这个政策打不开任何门,是为了封闭每一扇门。
“在咱们这里隔离的话,多少钱一天?”我问。
“160一天。”他说。
“那敦煌那边隔离一天多少钱呢?”我又问,明显带着一丝的怨气。
“这个我具体不清楚,你可以电话过去问一下。”
此刻我在想,既然可以一刀切的出一纸规定,为什么不能也出一个全省统一的隔离标准呢?这样的话,也可以打消我们这些外来者的一些疑虑。

我和朋友商量了下,决定在玉门隔离,第一已经很晚了,我们都有些疲惫,第二在哪隔离其实都一样,都将面对三堵墙一面窗,甚至四堵墙。
对了,敦煌那边的隔离标准是200一天,果真都不一样。
负责拉送隔离人员的出租车将我们送到一处酒店,此时的玉门大街,虽灯火通明,但好像不久前掠过的荒野一样,鲜有人迹。对于这座城市,注定不会带给我好的印象,我想。
玉门市不是玉门,因为这里离玉门关十万八千里。敦煌却是敦煌,这里离玉门关仅一个多小时车程,最重要这里有莫高窟。

等三次核酸的阴性结果出来,酒店分别给了我们一纸证明,我和朋友就迅速收拾行囊,逃离了这座酒店。第二天,当我们坐上去敦煌的火车,顿时感觉心情舒畅。
此次出行仅带的一本书,在隔离的这两天早已经翻完了,此刻只能听着音乐,然后无聊地望着窗外。
这一路又是一片荒漠,梭梭依旧顽强,与大地浑然一体。这辆古老的绿皮火车悠哉悠哉,就仿佛一名垂暮的老人一样,时不时来一口卷烟,然后吐一口粗气。车上的乘客似乎也都无精打采,看看这看看那,也没有一个想去进行交谈一番的。


但想着最终的目的地——敦煌,当离它的距离越来越近,一心觊觎的那片远方,就将臣服于脚下。我心砰砰直跳,却故作镇定。
在出站检查的时候,我“骄傲地”拿出那张镶嵌着玉门市商务局红色印章的解除留观通知书,工作人员仔细端详了下,然后甩甩手,意思你们自由了,连核酸都不需要做。
我突然似乎有种占了便宜的感觉。
看着那些还没有隔离过三天,然后被安排挤在一俩大巴车上的旅客的时候,我又显得有一丝兴奋。“提前花钱的感觉真爽啊”!

我和朋友跳上一俩出租车,向着敦煌市区驶去。在这样的政策下,显然选择来这里的游客凤毛麟角,即使莫高窟再伟大。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莫高窟,那凤毛麟角可能也会消失。
“你们来旅游的吗?明天打算去哪里?”出租车司机问道。
“是啊,明天去莫高窟。”我的那位朋友说道。
“如果你们需要用车,可以联系我,到时给你们一张名片。”说着,他就从旁边的旮旯里翻出一张他的名片递给我们,从名片上得知,他还是一名退伍老兵。
再看看自己,目前连一个像样的标签都没有,如果印制名片,只有孤独的三个字,那就是我的名字,不过我的名字倒是与敦煌有一丝联系,倒过来就是“飞天”。


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坐上一辆出租车,司机就会友好地问我们同样的问题。“出租车比游客还多”,似乎就是这里当下的真实写照。
“现在也没有什么游客,有时候不想出来跑,但不跑又干什么呢,何况每个月还有费用需要交。”一位司机大姐无奈地说,但也看不出如何抱怨,似乎也都习惯了。
“只能期待着能够快点好起来,恢复到以前的生活。”这是她的愿望,当然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 进入敦煌市,酒楼林立,这里最多的就是酒店。我能够想象这里在疫情之前的繁华景象,灯火不息,车来车往,人潮涌动,犹如丝绸之路最黄金的时代。
我们在敦煌的第一站显然就是莫高窟,若非它,无隔离。

我们预约了第二天早上十点的门票,当天的人并不是很多。每张票每次只能看八个洞窟,而莫高窟一共有735个洞窟,显然九牛一毛,许多的精品我们并不能够得见。
但如我们,对其并未过多的了解和研究,大概就是看个真面,亲身感受下,或许从这方面而言,八个洞窟也足矣。
我们连续两天都去了莫高窟,看了十几个洞窟。看过之后,我似乎不能够单纯用惊叹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我反而镇定,我在想,那时候的人们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呢?他们生活的开心吗?他们是否也曾想象过遥远的未来?这些洞窟背后的故事似乎更吸引我。


导游带我们一群人来到17窟藏经洞,现在里面除了一尊泥塑洪辨像之外,再无其他。
关于这座藏经洞的故事我们早已耳闻,那位可怜可恨的道士,那些曾驻足停留的偷盗者,那些早已散迹天涯的珍贵典籍,都给这里埋下了残破的种子,以及再难挽回的结局。
关于莫高窟的文章已经层出不穷,我写不出更好更多的文字,我承认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就此记过而已。
迎着即将没入大地的夕阳,我爬上了鸣沙山,望着下面的月牙泉,它似乎是这片沙漠当中镶嵌的一颗璀璨的眼睛,在这里,它很特殊,似乎也很奇迹。
我坐在鸣沙山的顶端,看着天边的落日,远处的敦煌市区尽收眼底,但似乎总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可能戈壁的都市就是这样。



待落日彻底西沉,天边只剩光的余晕,敦煌这座城市又突然多了一份浪漫的气息,旁边的一对情侣倏地依偎在了一起,他们脸上喜悦的光辉与这片美好的天空融为一体。此前我的些许怨气也顷刻间烟消云散,不足挂齿了。
在这些余晕逐渐消失的时候,我就此沉睡了下去,我也不再做梦。
因为,这个梦此刻就在我的脚下,我的确在敦煌,就是那个无数的文章里、纪录片里、电影里提及的那个——,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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