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一些联想

今日，闪电，暴风，雷鸣，大雨。像极了小学时和外婆经历的那个雨夜。当脑海中突然闪出这一画面时，觉得应该马上写下来，于是有了以下这些。

夏天的暴雨，是废旧老房的克星，而闪电雷鸣也是我的克星。

下午还是阳光明媚，我跟在外婆后面摇头晃脑唱着歌谣，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外婆背着一捆柴，手里还拿着一把锄头，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外婆看着远方的乌云，急声说，快走咯，要下雨了。

听着雷声一声比一声响，我和外婆从疾走变成了奔跑，像是两只被乌云驱赶回笼的鸭子，摇晃着身躯走过窄窄的田埂。走到一半时，突然一道闪电劈在了我脚边，一颗石头冒了烟，我应该是吓傻了，不然怎么连一声尖叫都喊不出来呢？我抬眼看了看外婆的背影，希望外婆发现我刚刚逃过的一劫。可惜，她没发现。这么惊险又刺激的一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估计也是此生限定版了。

我接着追赶外婆的步伐，但乌云飘得太快，一下子就跑到了头顶上，对着下面就是一顿乱浇，最后越来越大，似乎是天神直接把水缸倾倒了，为了完成雨季KPi。

回到家，发现停电了，偶尔闪过的雷电是仅有的亮光，靠着这点亮光，我凭着记忆摸到了一个手电，然后迅速关好了门窗。在打开手电的一刹那，我涌现出溺水得救的感觉。我发现，自己在黑暗中会不自觉屏住呼吸，心也提到嗓子眼上，我特别想跟外婆说我害怕，或者抱着她哭一哭，但是就卡在那里了，害怕的字眼没有说出，泪水也没有，出奇的安静。

外婆反而是更慌张的那个人，至少肉眼可见。她一直在说“怎么办？”，她念叨到什么，我就刚好完成什么，门窗，衣服，外面晒的种子，还有小院里的鸡鸭们，统统归位了。因为风太大，我关的门不是很紧，被骤然吹开时，就像上古野兽的咆哮，我被吓得连连后退，这时，外婆挡在了我前面，憋着一口气终于把门关上了。黑暗中，她摸着我的肩膀，我搭着她的手，突然深刻体会到“相依为命”的感觉。

大雨还未停歇，外婆突然惊坐起，戴上斗笠就要去看看猪圈，以防大雨冲垮。而且猪还没进食，饿急了会踹门。

当时还住在老房子里，更老的那座房子已经坍塌了一部分，剩余残存的地方，被改成了一个猪圈。碧绿的青苔，在大太阳时脉络特别清晰。每次去喂猪都要经过一条黑乎乎的巷子，跨过被自然侵蚀咬断的房梁，像走一个迷宫，拐过小房间，再绕过大堂，在听到猪哼哼的声音时，就知道离那边不远了。

暴雨下的猪叫依然清晰可见，甚至比平常还更急。外婆拎着桶，我打着伞，两人十分艰难地走到猪圈门口，还好只是雨水漫进去了，之后会沿着地势往下流，不会形成积水。但猪是真的饿了，刚开门，就往桶里蹿，估计也被吓到了，吃了两口就往门外走。

外婆一边挥着手臂，一边嘴上喊着试图和它们交流，让它们吃完冷静下来。但猪就是猪，忘恩负义啊，直接钻过外婆的胯下冲出了门外，把她蹭倒在地。我也懒得管它们，赶忙检查外婆有没有磕碰到哪，毕竟是近八十的人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猪这么不听话，不讲道理，到处乱窜，像流亡的犯人。最后动员了村里好几个叔叔才把它们缉拿归案。

也许是有了这一段过命的交情，外婆总是对我格外优待。虽然她平时也是传统的老人，把好吃的都紧着我表哥，但还是会偷偷多给我一份。

她会和表姐讨论一些人情世故，告诉她该怎么和人打交道，她会和表哥说好听的话，帮他做好所有准备。但是她从来不和我说那些，只是在有些时候，就搬个椅子坐在我身边，安静地坐着，听风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