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化树

张贤亮/著

饥饿，远远比他手中的鞭子厉害，早已把怜悯与同情从人们心中驱赶得一干二净。

虱子在不咬人的时候，倒不失为一种可爱的动物，它使我不感到那么孤独与 贫穷——还有种活生生的东西在抚摸我！我上还养着点什么！

在人身最不自由的地方，思想的翅膀却能自由地飞翔。

可怕的不是堕落，而是堕落的时候非常清醒。我不认为人的堕落全在于客观环境，如果是那样的话， 精神力量就完全无能为力了；这个世界就纯粹是物质与力的世界，人也就降低到了禽兽的水平。宗教史上的圣徒可以为了神而献身，唯物主义的诗人把崇高的理想当作自己的神。我没有死，那就说明我还活着。而活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活？如果没有比活更高的东西，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把荆棘当作铺满鲜花的原野，人间便没有什么能把我折磨。

只有对人人都抱有善意和同情心的人，才能自然地取得人人对她的善意和同情。真诚和善良，有时能把违反习俗的事也变得极有魅力，变得具有光彩。

就是钢刀把我头砍断，我血身子还陪着你。有什么优雅的海誓山盟比这句带着荒原气息的、血淋淋的语言更能表达真挚的、永久的爱情呢？

唯其有痛苦，幸福才更显出它的价值。

劳动是高贵的；只有劳动的报酬才能使人得到愉快的享受；由剥削或依赖得来的钱财是一种耻辱！

存着好心想图好报，那好心也不是真的。做人哪能跟做买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