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歌》课程碎碎念
重刷《现代诗歌》依旧惊喜,b站上刷到的最爱的一门文学课。原本只是为了史蒂文斯而来(每年夏天似乎都要重新爱上一位故人),最后还是从头到尾听了一遍,既是由于课程本身干货满满,也实在源于每一位诗人,每一首诗都令人目眩神迷,心动不已。课程最后,老师提到诗歌can not make something happen,but it survives. Poetry survives in my mouth and also in yours.不觉红了眼眶,也生出完结的惆怅。诗歌或许无为,却幸存下来。它怡人也恼人,迷惑人的耳目,也刺痛人的神经。现代诗人们以英雄般的姿态面对现代性的狂喜与奇观,也回应着现代性的空洞与破碎。这不是一门入门课,省去了常识的枝蔓,对诗人和作品有了更深的了解回头咀嚼更得滋味。儒雅谦逊近乎腼腆的老师谈到激情处会不自觉地亢奋起来,声调,目光和手势仿佛一个敞开的邀请,同时又举重若轻,几乎每一句都透着深思熟虑。谈到弗罗斯特指出他的难解之处在其“腔调”,he use the knowledge by concealing it;想到另一个对弗罗斯特的经典评论,“一半是枫糖浆,一半是粗砺的大理石”。他以恍惚和素朴抵抗抒情的诱惑,以日常语言演绎出戏剧性,绝少隐喻与用典,却成熟而复杂。不过最打动我的或许不是他精心构造的音乐性,而是一种审慎的勇气,半推半就,似乎不愤怒也不丧失信心地倾听一切。田园般的氛围只是一个近乎伪装的侧影,处于其间的人的命运是严酷的。自然虽非“恶意”的,却透着盲目的必然性,是独立于人之外的冰冷的陌异之物,以至于它对人的同情的回应,只是一个意外的奇迹。然而这样的自然唤起的是人的力量和勇气,正如布鲁姆在分析《指令》那首诗时指出的:弗罗斯特在衡量命运,他原谅了自己,甚至摒弃了懊悔。生活或许是一场理智的空虚,问题在于“我们如何公正地存在于一个需要宽宥的世界”。“我想离开大地一会儿,然后回来重新开始。但愿命运不要故意曲解我,只满足我一半的愿望,把我夺走而不送回,大地才是爱发生的地方;我不知道能有什么地方更好。”,“我的愿望之一是,那些黑暗老硬,几乎显不出微风的树,不再像以前那样成为阴郁的面具,而是延伸开来,成为厄运的边界”,“退出所有如今于我们太多的世界/回去一个为那失落了琐节而简朴的时间/焚毁了,融解了,破碎了/像墓园暴露于天气的大理石塑像/那儿是一座不再是房子的房子”。弗罗斯特的诗中鲜少充满懊悔的退却,过去被覆盖,不断重现以发现新的开始,他所关注的是“行动”,真理在生活之内却也需要被修剪。“I shall have written him one poem maybe as cold and passionate as the dawn”,当叶芝宣称他与自己早期的诗歌决裂时如是说。如黎明般清冷而又热烈,神性的缺席在现代诗歌中唤起的焦虑(如艾略特)在叶芝这里被转换为恐惧(horror)与迷恋(fascination)。正如他伟大的句子“a terrible beauty is born”,叶芝笔下的神话/历史怪诞而又美丽,powerful也disturbing。是一种发现也是一种创造,他的声调充满着诱惑性,俘虏而非说服读者进入他的世界。在《丽达与天鹅》中历史以一场强暴开端,神与人以极其野蛮的方式(似乎也只能以此)结合在一起(the only path to that knowledge is through submission to its bestial or brute power which is a kind of shattering power in this poem),诗人的笔触似乎因发现这惊人的暴力与美而颤栗不已。“descent out of the foul rag”,“bone shop of heart”,这是叶芝式的腔调。在叶芝这里,诗歌,自我的完成与形而上的诉求三位一体,“Man can embody truth,
but he can not know it”,“I must embody it in the completion of my life”,真理唯有以体验的方式被触碰,“you can refute Hegel but not the Saint or the song of Experience”。然而叶芝的迷人之处或许就在于“执迷”,在于被虚假的声音迷惑而爆发出的近乎残酷的激情,“I am a lonely man,I am nothing”,孤独的迷路者唱着歌,所祈求的或许不是入口而是忧伤的旋律。“从未有过一场新生包含着那么多的死亡”,在诗中反复吟唱着drowning的哈特·克兰最终也宿命般地终结于墨西哥湾的洋流。“And so it was I entered the broken world/To trace the visionary company of love,its voice”。克兰或许就是那一类因激情而生痛的灵魂,近乎执拗地现代世界做一个浪漫主义者。然而真正的浪漫主义从不过时,这是天赋的馈赠,无法习得,当一个浪漫主义者得以控制他的能量,收放自如,他便无限地趋近于正午的成熟。“As silent as a mirror is believed/realities plunge in silence by……”《传奇》的开头很“现代”
,突兀,冰冷,晦涩而又缄默。是对徒劳书写的一场指认?然而伴随着诗人的一声我绝不乐意悔悟也不甘遗恨,诗人彻底解锁被压抑的能量,“repeated burning”,“a perfect cry”, 飞蛾扑火的传统意象被改造为双向奔赴的“我与你”无隔膜的触碰,惊起随即消亡,重生,生生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