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珍珠耳环的女人
从37楼的窗外望去,是几座同样高耸入天的大厦。大地上是平铺的绿植,间中隐隐约约有人影涌动,但看得不真切。在这个高度下,汽车也成了随手可把玩的玩具。
中午的阳光很是毒辣,隔着一层玻璃也照射得人皮肤发痒。金黄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把一切都晒得滚烫。在几百米开外,一大片绿植中透出的金光十分刺眼,在烈日下却如同黑夜中的镭射灯。
那是金融中心的铜羊雕塑,仿华尔街的设计。
以前珍慧路过铜羊雕塑的时候,远远瞥过一眼,只觉它做工粗糙,姿态生硬,毫无特色。不过又一个失败的仿品罢了。
正当她继续望着窗外发呆时,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思绪。
原来是她等的人到了。珍慧看了一眼时间,11点5分,他们迟到了五分钟。
她从抽屉里拿出梳妆镜,从容地检查自己的妆容,既然迟到了五分钟,那再让他们在外面等五分钟吧。
她讨厌不守时的人。
抽屉里除了一些补妆工具,还有几个精致的珠宝盒子,丝绒质地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撮撮细细的汗毛,随着抽屉的抽动轻轻摇晃。
珍慧看着几个盒子一阵出神。她没有动它们,而是伸手进自己的包包里掏出了一个同样精致的盒子,但这个淡粉的包装显然更有活力。
打开盒子,只见一对呈饱满水滴状的珍珠耳环洁白无瑕,静静地卧在黑色绒布上。圆润的珍珠把光线分成一圈又一圈大大小小的光弧,透过它光洁的表面,还能看到倒映的小世界。
珍慧手作兰花状,捻起一粒凑近细细查看,却发现倒映的自己显得尤为狰狞,便对着镜子把耳环戴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了珍珠。刚工作的时候,她便发现上司每天换着花样穿戴各种款式和类型的珍珠。珍慧问过她为什么如此痴迷珍珠,但是年近五旬的优雅女人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把手肘撑在桌上,两手交叉,上下打量了珍慧一眼,说她以后上了年纪就会理解了。
那时珍慧穿的是牛仔裤和白衬衫,白衬衫是为了秋招临时买的,总是硌脖子。
正当她要起身往外走时,却听到了敲门声,便挪了挪椅子,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
是朱朱,她带的实习生,进来汇报工作上的事务。只记得今天有采访,却把这事忘了。珍慧揉了一下太阳穴,思考了一下,便让朱朱把资料留下,中午抽空回来看,不用她再单独汇报。
朱朱把资料放下后,转身离去。珍慧却被一闪而过的光亮吸引住,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朱朱的耳环,也是珍珠样式,但十分小巧,倒像一粒白巧克力。
珍慧叫住了她,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大步走向前,与她并肩同行。
“你这耳环不错。”听到这句话,朱朱刚紧绷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珍慧在狭长的通道中走着,面无表情和一身红色套装显得十分有压迫力,迎面而来几个实习生隔着十几米远便开始打招呼。
“Anita!”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她的出神。
珍慧抬眼望去,两个穿着淡白套裙的女人面带微笑看着她。是雅芝和黄菁。她正欲打招呼,却发现她们两个耳朵上挂着相似的珍珠耳环,随着她们的前进在左右跳动,一圈圈光弧像精灵一样摇摆。
她心头一震,不禁一阵口干舌燥,明明是微亮的圆弧,却始终觉得很是刺眼,只能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外面的团队是在等你的吧?怪不得打扮得这么漂亮。”雅芝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几点结束?上次那个韶关的客户又来了,没有你我们可搞不定他啊,我们一起会到楼下去吃饭,一会我打电话给你。”黄菁也一脸笑意。
“对啊,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她们两个互相搭腔,絮絮叨叨说了一通。珍慧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看着她们跳动的珍珠耳环发呆,只会痴痴地微笑点头。
她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朱朱低语几句,便转身离去。
珍慧匆匆赶回办公室,未等关上门便动手把珍珠耳环拆了,一把扔在桌子上。
她双手撑在桌子旁,低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那对素雅的珍珠耳环躺在阳光下,一圈圈光弧随着晃动四处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