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制琴师郑若芊:点亮她的匠心世界
人物档案:
郑若芊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文物鉴赏与修复专业本科,后就读于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攻读文化遗产保护与修复专业硕士研究生。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意大利Marche大区的Jesi市邂逅了制琴师Giuseppe Guagliano,一段旅程就此开启……
2015年,学成归国后的她,回到北京,加入了北京赵世全提琴制作工作室。三年后,郑若芊决定再次返回意大利精进自己的小提琴制作技术,她说:她在北京和意大利辗转的这几年间,是一个寻找生活的意义和实现人生价值的过程。

南京,旅程之始
很多人对“文物修复”这个专业很陌生,直到《我在故宫修文物》纪录片的播出,使这一小众专业进入到公众视野,钿头银篦、玉盘金樽、雕梁画栋、琼楼宫阙,这些原本只存在于课本文字之中的描述,在修复师们的妙手神通下,被剥去了历史的纤尘,重新焕发出雀跃的流光溢彩。而文物修复师除了具备基本的专业技能外,还需要有相当的历史知识、绘画技能、文字功底,以及化学、物理、美学、材料性能的知识储备。一名出色的文物修复师,更需要一份超强的耐心,让“慢工出细活”的态度贯穿整个修复过程。
这篇的主人公郑若芊正是毕业于这样一个需要“博古通今”的专业,大家一定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吸引力,促使她选择了这个专业? 她说: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和新鲜感特别能调动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通过文物与古人跨越时空对话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文物修复对她而言,不仅可以探寻某件文物在某个时代背景下的某个故事,还可以给予在城市喧嚣中的你我他些许安静思考的力量。这股力量使她着迷……南艺毕业后,她选择出国留学进一步深造。此时,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的文化遗产保护与修复专业正在招生。于是,她只身前往意大利,寻找自己内心的答案。
意大利,继续前行
文物修复专业是意大利的国宝级专业,意大利在文物修复方面的造诣可以排在世界前列,意大利在世界上有着注册最多的文化遗产,意大利的普通民众对于历史文化都有着认同和尊重的态度。这些都成了郑若芊继续前行的动力。博洛尼亚大学是一所久负盛名的研究型综合大学,有着极高的学术威望和影响力,与巴黎大学、牛津大学和萨拉曼卡大学并称欧洲四大名校。她所就读的文化遗产保护与修复专业在一个叫作Ravenna的城市——一座文化艺术与历史感积淀厚重的人文小城。

在异国他乡,一切都是陌生的,她是否感到害怕和彷徨? 她说:她对这样的未知世界有着强烈的向往,期待着在这里接受挑战。 她仍然记得第一天刚到Ravenna的情景,没有通讯,无法联系到亲友,那天晚上,她住在一间灯光灰暗的屋子,窗外暴风骤雨,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犹豫了一段时间后,她敲了敲隔壁室友的门,室友是一位来自西西里的姑娘,她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糟糕的情绪。姑娘大概感觉到她在那一刻的情绪,拥抱着她用意大利语安慰她,尽管她听不太懂。那个时候,大概是她来意大利最为脆弱的时候。
在意大利的时光是美好的,这里的人们习惯慢生活,人与人之间更注重真诚的沟通与交流。三年的研究生生活转瞬即逝,准备回国的她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与制琴师Giuseppe Guagliano相识,而Giuseppe正是意大利非常有影响力的制琴师之一。也许,与Giuseppe的相遇是早就命中注定的缘分。
她说:她对第一天去Giuseppe Guagliano工作室的情形有些模糊了,她只记得Giuseppe测试了她的手工水平,在认可了她的手工水平之后,将一把百年老琴交给她修缮。Giuseppe是个工作狂,经常待在工作室制琴,一待就是一天。Giuseppe不会刻意安排徒弟们的工作,但他们会自觉地排好工作进程。那股神奇的力量一直催促着郑若芊,只要工作室周末和假期开门她都会去,每天和老师一起留在工作室最晚的肯定是她。在学制琴的过程中,指头也会有磨破皮的意外,在尝试新的制琴技术的时候甚至有手指出血和烫伤的情况出现。但这些对于郑若芊来说,都可以忍受,毕竟学习制琴的过程中的快乐和收获早已把这些小困难掩盖。工作之外,Giuseppe会收起严厉露出笑容,做琴累了的时候和学生们会一起听歌、唱歌,Giuseppe 给他们听老爵士乐,会给郑若芊唱她喜欢的中文歌。有一次,他竟给郑若芊唱中国国歌、国际歌。

去意大利的初衷是学习文物修复,待了几年竟然学起了制琴,这种跨界很有趣,那么两个专业之间有什么关联?
她说:她在制琴的时候内心很平静,心无杂念。文物修复亦是。两者都需要熟练的手艺和精细缜密的逻辑思维。和文物修复一样,提琴制作同样需要科学的方式方法(化学、物理、生物、工程)以及一定的美学沉淀和一颗尊重历史、传承技艺的心。两者从知识系统来说,并没有相去甚远。

在意大利学制琴的这段日子,她对于提琴制作有着怎样的感情?
她说:提琴制作是她体验人生、感受这个世界的方式。提琴制作可以让她专注每一个当下。她接触提琴制作后,它就成了她简单的寄托。每把琴的制作过程都记录了制琴师生命中一段宝贵的时光。有时,她看着那些几百年前的古董提琴,安静时,它们像是先人留下的一段密码,只要你足够留心,你能看到百年前制作它时发生了什么,比如制琴师的性格、喜好手法,体会他当时的想法;被演奏时,即使时过百年它们依然充满着活力,在提琴家的手中发出美好的声音,令人感叹这位制琴师创造了持续百年的价值。




成为制琴师的她,如何看待自己的每一个作品? 她说:每一个作品都像是她的孩子一样。有人说提琴制作是遗憾的艺术,下一把琴总有想改进的地方。追求声音设计与工艺手法上的完美是必然的,但对于每把琴的“完美”的程度,现在的她相较于过去,理解有所区别。就像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特质,琴也一样。每个特质都是多面性的,这些特质在不同的情况下都可以成为优点。对于每一把琴,她能做的是给予她最大的诚意。
北京,匠心修行
在为期一年的意大利制琴生活暂告一段落,她回到北京,回到故里。她把所学融入每一把她制作的琴里,努力建立自己的制琴系统。 她说:制琴师所制作的每一把琴都不存在绝对的完美,每一把琴都是一个生命,有着它的呼吸,她所做的每一把琴对她来说都是与众不同的,那种对制琴的执着和耐心已经渗透进她的血液里。她带着她秉持的匠人精神,专注且沉浸地继续在制琴的道路上尝试着她的制琴思路,点亮着属于她的匠心世界。 在这里,给大家播报一个喜讯:2020年,郑若芊以建校(意大利托斯卡纳·费尔南多·费罗尼制琴学校)以来最高成绩拿到了制琴师的证书。

*本文发表于《画刊·美育》第14期“匠心之美”栏目,作者曹玄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