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摘星辰
和李辰谈恋爱是件挺麻烦的事。因为跟她聊天,你需要准备的内容有很多。比如爬山的时候她会突然问你,某种不常见的植物的名字。若你答不上来,她的眉头就会轻轻地皱起来。如同晴朗的天空下出现的不合时宜的灰色云朵。如果我恰好偶然蒙对了,她的眼睛就会突然地亮起来,好像我们在玩一个猜灯谜的游戏,如果猜对了,那盏灯就会突然亮起来。她好像随时准备好了要考我,仿佛看到那些灯笼在一盏一盏地被编织着。
幸运的事情是我上学那会读过不少闲书,积攒了不少没什么用的东西。实在答不上她的问题的时候,我的大脑就会飞速运转,编造出一个不存在的植物名字,快速地组织起语言,镇定自诺地告诉她,这个花用拉丁文怎么念,学名是什么,隶属于哪个科。古人曾经用它来比喻什么。哦,对了,还有一首诗赞美它呢!只是我不记得了。这时她通常不说话,若有所思,似乎听到了我的话,也似乎没有听。
编故事我还是在行的,但很多时候她的确不相信。作为南方某名校毕业生,对着中专文凭的人编出来的故事持有怀疑精神,这很好理解,再正常不过了。而我更怀疑,这其实是源自女人天生的不安全感,她们总是不相信男人们说的话。每次我们沿野路上山,她总是辨不清方向。而我恰恰相反,陌生的地方只要去过一次,都会准确地说出它的位置。我很清晰的感觉得到,我的心里有一副和现实世界完全的镜像,每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会像某些地图软件那样留下它的痕迹,而且清晰地标记出自己的位置。当然,或许也存在偏差,但很小。凭借这个地图,我可以在各路深山穿梭自如。李辰,迈着迟疑的步伐跟着我,不时问我,确定是走这边吗?知道她的不安全感又来了,所以每次我都很肯定地用力点点头。其实我经常不能很确定,因为即使是去同一个地方,我都特别愿意从不同的路径。但判断路径是否正确只有一点,方向。这个自信我是有的,我的方向感总是对的。即便不是很安心,她也会跟着我,是的,在这种人迹罕至的荒山野路上,她也只好跟着我,如同孤独的鲸紧紧跟随着一条船。
我为什么会喜欢她呢?这问题也困扰了我很久。坦白说,她不好看,放在人堆里,也断然不会有什么令人深刻的印象,奇怪的是,尽管如此,我必须承认,在所有交往过的姑娘里,她绝对不是最优秀的,但我总是对她念念不忘。这到底是为什么,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想不清楚的谜。
贝贝是我在商业街偶遇的小女孩,小了我十岁。那天她在那儿谈起尤克里里给大家唱起歌,很好听的声线,她说她的尤克里里是自学的。弹成那样真挺厉害的。但是我注意到她节奏里的一处明显的错误,然后找出烟盒,撕出一张纸画了一个正确的弹法给她,她说,我想要你的微信,我说好,验证消息很快过来了,附带留言是:老师好。
后来贝贝就开始叫我老师,其实我是不太喜欢被别人叫老师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很抵触她这样叫我,但我还是告诉她,叫我玛格就好了,小马或者小格也可以。但不要叫玛玛或者格格。贝贝天赋很好,学东西非常快。这样我会很开心,感觉自己在并不费力地种植一棵早晚会参天的大树。
有一天正在午睡,接到李辰的电话,她说自己家的水龙头漏水了。问我可不可以帮她修一下,我毫不犹疑地答应了。她很放心地把钥匙交给了我,挺好看的一把钥匙,一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这样把自己家的钥匙交给我了,帮自己喜欢的人做点事,是幸福的。那是我第一次去她家,其实那不是她的家,是租住的房子,我觉得只是宿舍而已,但她把那儿叫家。我总觉得有父母家人的地方才能算是家,她真正的家在一个更为偏僻的小城,离单位接近一百公里。她的家像所有的女孩子的家那样整洁,房间里飘荡着不知名化妆品的香气,所有的东西都按照固定的秩序摆放好,即便是门口的两排鞋子,也像等待接受检阅的部队那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呈现出笔直的线。我对所有把东西归置的井然有序的人带有天然的敬畏,她似乎很善于打理自己的生活。水龙头只是用太久了,啪嗒啪嗒的滴着水,像一个悲伤地人不停地掉下眼泪。我去附近的五金店买了个新的,找到她家管道关了阀门,很快就换好了。打电话跟她说了一声,她不停道谢。但这些对我来说小意思,比起让一个悲伤的人别再落泪,换水龙头实在简单的多。
后来我们睡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确掉下了眼泪。只是比那只水龙头汹涌地多。她一边哭一边靠紧了我,有温度的眼泪落在我的肩膀上,暖暖的,我从前不知道,它拥有这样的温度。想起她曾经问我,你有没有放不下的人呢?我说我一度以为有,但其实并没有。那你有吗?我问。她摇摇头。我说,那我现在算你的男朋友吗?她犹豫了几秒说。算啊。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有了女朋友。
她给我一把钥匙,我把它用绳子穿起来挂在胸前。那是她为我颁发的勋章。像所有情侣那样,我们开始频繁见面。我会骑上摩托车,一直冲到她家楼下,给她发一个消息:下楼我在你楼下。然后等待她像兔子一样欢快地蹦出来。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我们去哪儿呢?”
"去爬山!”
我想我不是很好的恋爱对象。因为我并不是很懂得浪漫,教贝贝弹琴的时候我无意地说起这个,贝贝说,老师。你挺浪漫的,你只是自己意识不到。我说,叫玛格。她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接着说,我学琴这么久,你从来都是软软地说话,从来没有凶过我。我说哈哈哈,因为你很聪明啊,你是不是对浪漫有什么误会,这也算?她说算的,我觉得一个人在吵架的时候能忍住了让对方崩溃的那句话,就是浪漫的一种。
为了制造一些浪漫,我开始尝试写情书给她。但自觉文笔拙劣,暂时无法拿出手。就先存进电了,上了锁。仅自己可见。我甚至不知道如何称呼她,我的辰儿,我的宝贝,听起来都不合适。想了想,我用了亲爱的你呀。
我问过李辰,你期望从生活中得到什么?她说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的人很多,有的人是真的不知道。但我觉得其实她知道,只是不愿意告诉我。她的签名,是一个我也挺喜欢的作家的一句话,为了看看阳光,我来到世上。于是我问了贝贝同样的问题,她说我希望自己变富变美,最好拥有花不完的钱。我说你真坦诚,你已经挺漂亮了。她说,也对,那就,永远不会变老吧。我说贝贝啊,其实很多时候呢,我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大致知道,自己不是谁。贝贝说,老师,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渣男。你不是跟我秀恩爱,就是倒苦水。
可是我早已不再年轻,岁月在我脸上留下越来越严肃的笔触。幸福是什么呢?它实在过于虚无缥缈。那天穿越了一片风雨去见她,她拒接了电话,十分钟后发了消息过来,说在跟同事吃饭。她说过她的同事的事情,她这样的单位,人精很多。很委婉地表示希望我不要在她同事面前出现。那一帮事儿逼,特别爱嚼舌头。我很理解,但我想原因很可能不是这样,作为一个自由职业者,这样的身份的确是不太容易被大众审视。回家路上我突然想,她会不会骗我呢?但为自己有这样的念头感到羞耻,我竟然这样不相信自己的爱人。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她对我笑的越来越少了。人总是会厌烦另一个人的吧,至少,她还没有对我转过脸去。 亲爱的你呀,一定会厌烦我的。毕竟我也只是肉体凡胎的普通人。
意识到正在失去她,仿佛看到一条抛物线正在开始下坠。心里始终有割裂地感觉,觉得自己正在努力抱起一块大石头,想到总会失去,却又如释重负。你爱我吗?终于我忍不住问她,她沉默了一下,说,不知道。这个不是女孩子才会问的问题吗?亲爱的你呀,我怀抱着的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不确定的只是时间,确定的是,它一定会爆,或早或晚。
贝贝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睡觉,起床气很大但是听到她的声音我意外的平静。她说,老师,我睡不着。出来聊聊吧?我说,好。
我们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面馆见面,日式风格的装修,木料用的很足而且很有质感。老板大概率也喜欢看《深夜食堂》。橘黄色的灯光下我见到了贝贝,我说今天这是咋了,半夜还能出来?她揉了揉略带倦意的眼睛,跟我说,我爸妈出去旅游了。老盼着他们不在家,真走了,我反而睡不着了。也一直没交学费,就先简单请你吃个饭吧。我说嗨,反正我也基本没教你啥。
那天我仔细看了她的脸,忽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鼻子有着完美的弧线,带着点骄傲,和五官却又不失协调,一张小嘴偶尔紧紧地抿着,两座小山峰一样并排着起伏。胶原蛋白陈列在她的每一个表情里。年轻真好啊,我心里这样想着,就这样还老觉得自己不漂亮。贝贝说,老师,你知道哎思哎沐吗?我说大致知道吧,。大概双方都有舒适的感受。奇怪地是,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浮现了李辰的那张脸,她正在冷冷地看着我。我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对这个感兴趣?她又抿了抿嘴唇,说,就是感兴趣。而且,我隐约觉得你是个S。我想了想说,可能吧,毕竟打人屁股这种事情,我的确也做过。心里浮现一种奇怪的感受。就说到这儿吧,再往下可就得是付费内容了。她咯咯咯地笑起来,眼睛里闪动着光,她说,老师,其实,我想我男朋友了。我说,嗯,那很正常。感情丰富是好事,反而我不太喜欢一段感情说散就散放下很快的人。他对你很好吧?她没说话,眼睛更亮了一些,使劲地点了点头。说,你有烟吗?我平时几乎是不抽烟的,但那天就从衣兜里摸出一盒ESSE递给她,她接过烟,拒绝了我凑到嘴边的打火机,接过来准备自己点。她说,老师,说了挺奇怪的,一个男的给我点烟,我就特别想跟他做那件羞羞的事,我说哈哈哈哈哈大致能理解,大家都会有奇怪的习惯。她抽出两根烟含在嘴里,一起点着了递给我一根。说,但我家是信奉天主教的,婚前是绝对不允许那种行为的。我说,嗯,女孩子家,这样挺好的。在那些血气方刚的年龄,我也沉沦那件事一阵子。后来觉得真的觉得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贝贝说,挺讲究啊,金刚经你也看。我说,是的,为了吵架能经常赢,以及为了成为一个成功的杠精,必须什么知识都得涉猎一点儿。她说,吵架不是嗓门大就能赢吗?我说,那是最低端的赢法,本质上属于物理攻击。我研究的比这个高端多了,你得理清楚对方的逻辑在哪里薄弱,拿到那个可攻击的点,一拳砸过去,力度够大。对方直接就OVER了。你能一个脏字不带还能让对方有狗血淋头的感觉,就高端多了吗,所谓地杀人诛心。贝贝点点头说,你可真棒。我说,这也是从小耳濡目染,我妈才是个厉害角色,我到了30岁才开始逐渐吵赢她的。在此之前我都是活在她的阴影下。贝贝说,我妈也一直压制我,根本反抗不了。我说,你翅膀还是不够硬,这也不需要教,到了那个时候,她就知道管不了你了,也就不管你了。
那天贝贝还跟我说了好多,慢慢我听不进去了。后来我在那家面馆睡着了,经常睡眠障碍的我,她后来常常提起这件事,你就趴在人家柜台上就那么睡着了,还打呼噜。哈哈哈哈。我当时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真的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一件女式外套,带着淡淡的香水味。贝贝还在抽烟,眼睛红红地,很明显地哭过了。
李辰说她要去看电影。像是给我一个通知。她总是这样,从来不会问,你要不要跟我看电影去?我说几点啊?她说,七点半那场吧,太晚我睡不好。我说,我离电影院25分钟路程,现在7点13了,李辰说,那你别来了,反正你也不爱看银魂。
摩托车一路呼啸着穿越一座座路灯,那些昏黄的路灯像一双双眼睛,注视着我奔赴这场约会。我要去见我的女朋友,即便她经常对我很冷,即便我不爱看银魂,但喜欢一个人呢,总要应该尝尝她喜欢的东西,看看她爱看的书,以及她喜欢的电影。打开购票软件,那场电影7个人看。我点选了六排5座。那而显示有一个人的座位。走进去就看到六排6座的她了,正扭头对着我,难得地笑了一下。爱人啊,你好久没对我笑了。我说,看样子你知道我会来了。她又笑了一下说,因为我看到我旁边的位子刚被人买了。我说,行啊,都开始预判我的预判了。夏目友人帐,还挺有意思的,挺遗憾的是小栗旬明显老了,岁月将他脸上的锋芒收敛了,看起来柔和了很多。送她回宿舍,我只送到了门口,闲聊了几句,看看四下无人,吻了她然后说了再见。有时候,觉得她冷漠的样子,也是美的。当然,更愿意看她笑一笑。
我的朋友小2送了我她养了一年多的小猫,因为她家孩子实在调皮,总是试图抓它塞进嘴里。她说,给你我是放心的。你是个有责任感的人,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不要给李辰养。我说,好。这猫叫什么名字?她说,白菜。我说,得,您骂人还挺疼的,这是打算把白菜给猪了。她说,别贫了,这两袋猫粮拿好,记得定期驱虫。我说好,谢zhu隆恩。
白菜是一只美短小母猫,很可爱。四蹄踏雪,胸毛和嘴巴都是白的。身上穿了黑白灰相间的貂绒一样。但不太好的一点是,它经常掉毛,换季的时候,一团一团的猫毛柳絮一样在我家四处飘飞。沾在我的衣服上,一开始我还会仔细地清理一下,后来我就放弃抵抗了。李辰其实挺喜欢猫的,但她有洁癖,她要我每次去她家的时候,必须先洗澡,很明显我的身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白菜的气味。但是处理猫毛委实很难,我尽量买不容易沾毛的衣服。有一天我换了新衣服去找她,顺路买了一束花,开门看到我手里的花,说,不过年不过节的买花干什么?我说,这不是买的,猫毛变的。她说,你这都是跟谁学的?油腻不?我说,可能,我就是突然开窍了吧,哪有女人不喜欢花。
贝贝问我要不要出来压马路,我说,行啊,我有拒绝过你的时候吗。夏天夜晚的马路出奇的安静。夜色很美,我说,操,我有点想李辰。贝贝说,要不我回家,你去找她?我说算了,这点她应该准备睡觉了。贝贝说,老师,你会编故事吗?我说,试试吧,我尽量。你这样,你给我出个题目。贝贝说,你看,那儿有一只手套,不知道谁丢的。你就拿它编个故事给我听吧。我说,好。从前有,贝贝说,从前?我要听现在的。我说编故事不都是从这三个字开始的吗,这故事就是现在的。从前有个男孩,他有个女朋友而且他特别喜欢她,又知道其实自己留不住她。心里挺不开心的,却又说不出来,他有一副手套,他特别喜欢它,很珍惜,只有一些带着仪式感的日子才会戴上它。这天他骑着电动车带着她去了她喜欢的餐馆吃了饭,他知道,那是他们最后一顿饭了,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他发现自己不小心丢了一只,他有点难过,但三秒钟过后,他就把另一只也丢掉了。他不想再回头去找了,因为他知道,很多事是无法回头的。既然很多事物已经无法再完整了,就像这副手套,他把另一只也丢在了路边。某种意义上说,他试图让它们团聚。他在试图放弃那些自己曾经很珍惜的东西。贝贝说,老师,虽然是个假的故事,不过听起来很动人。要不,你去试试做个编剧吧。我说,那我可不行。信口雌黄编个故事能来点,一本正经的写剧本,太难了,尤其对白。我觉得很难拿捏。贝贝说,那倒也是,但我觉得你编的故事真挺好的。我说,算了,早先QQ空间这种男孩女孩的故事一打一打的,这种故事也就能哄哄你吧。贝贝说,老师,我们能不能多走一段啊?我想去找找那个男孩的另一只手套。我说哈哈哈哈,好。
夜晚依然是美的,我想起王小波的句子,大团大团的蒲公英浮动在街道上,吞吐着针一样柔和的光。我们好像走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我们都不再说话静静地走着,静静地脚步声里我们各怀心事,肯定不会遇到另一只手套了,我这样想着。以致于那两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首先是头上挨了沉重一击,触感告诉我,那是一根棍子,它在打中我以后断成了两截。接着我听到了贝贝带着哭腔的尖叫。很明显,我们遇到坏人了,我的嘴巴里有股腥甜的气息,直觉告诉我,那不是很要紧,我躲开紧跟过来的一脚飞踹,顺手捡起了断在地上的半截木棍。那是一根拖把拆下来的棍。朝着不知所措的贝贝大喊了一声,快跑!贝贝倒是听话,这个聪明的孩子知道留下来只会成为我的累赘,看着她跑开,没带着棍子的那个黑影飞快的追了上去,我放弃眼前这个人的对峙,因为多年保持跑步习惯,轻松追上了他一脚踹倒,贝贝跑的很快,就要看不到她了。好孩子,快跑。身后一道寒意袭来,没感觉到痛,但是刀子插进身体的感觉是钝重的。暖暖的液体流了出来,那是我的血。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在医院里,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肋间很痛,贝贝红肿着眼睛坐在我身边,爱哭鬼,我睡了多久啊。她擦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说,两天了。我去叫大夫。我说不着急,那两人抓住了吗?她说抓住了,是两个流窜fan,作an很多了。我边跑边报J了。他们很快赶到了。我说,嗯,漂亮。
贝贝还说,玛格。我说,嗯?这回咋不叫老师了?
贝贝似乎没听到我的话,她说,玛格,我看了你写给她的那些情书。我毕业于全球排名前三的计算机院校,去看你的空间太简单了。玛格,我也看了李辰的,从你的访客里可以找到她。玛格,她又开始落泪了。请你,请你就离开她吧。
贝贝说,我爸爸是这里最好的医生,他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一阵倦意涌动,我觉得很累,意识又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我看见我死去多年的父亲,站在了我的床前,他像很多时候那样不知所措地揉搓着自己粗糙的双手,我想告诉他,我很想念他,很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