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牛大王历险记
失眠的根源,就是回忆。 睡觉前都要经历两重黑暗,第一重是熄灯,第二重是闭上眼。当我的身体完全浸泡在黑暗里时,回忆就会像海水涨潮般涌来。 一些毫无逻辑的往事,被串联起来。 大学二年级时候,我带着家人第一次坐高铁,从昆明一路到贵州,再到成都,最后到重庆。吃的东西都很烫,很辣,天气很热,闷都透不过气。在宽乍巷子还是锦里吹空调喝茶,闭着眼睛听古筝,想象着弹古筝的女人的手指,白皙,细长,来回拨动,真凉快! 在香港,用普通话买早点,用英语买冰淇淋,去港大看野猪指示牌,天一黑就开始帮别人购物,脚走疼了就歇一歇,去足疗店按摩,还怕是不正规的,战战兢兢捏了脚。 在澳门,因为我当时20岁,赌场门口的黑人大哥不让我进,我兄弟在里面10分钟就输掉了我250元港币。解放军驻奥部队的墙是粉色的。在大三巴的石台阶上,吃猪扒包,吃咖喱鱼蛋和牛杂,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最后坐船回香港,去兰桂坊喝酒,因为语言不通也是扫兴而归。 有一些根本就不是我的回忆,它也随着潮水涌上来,就被打上岸的死鱼烂虾。就比如我会想起我在意大利的往事,其实我根本没去过意大利,虽然我想去罗马和西西里。我在地中海沿岸的小镇上喝咖啡,做咖啡的女人是标准的欧罗巴地中海人种,嘴唇,鼻子,眉眼都像莫妮卡 贝鲁奇,乳房高高耸立。她大概比我高很多,胸前的钻石项链被汗液黏住,尽管她一有机会就站到风扇底下。咖啡很苦,我付了钱,她示意说要用摩托车带我去她家里参观人体雕像,她一路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意大利语,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在西安,我买了一幅墨镜,于是整日戴着,我觉得很好。我和我爹,我表弟在回民街吃水盆羊肉,吃不惯馍。吃红柳烤肉,吃葫芦鸡,炸带鱼,葱爆羊肉,酱肘子,凉皮,白天喝冰峰汽水,晚上喝西凤,酒足饭饱再去长安夜市和城门口下听人唱歌。第二天起来就去大雁塔听铃铛响,很平静,我爱听,唐三藏应该也爱听。跟家人去的,没有去夜店,那太疯了。 在澜沧,记忆中我总是在收拾行李,一个黑色的大包,里面背着我的警服,单警装备,水杯和茶叶。江边的天气很热,太阳很毒,在路上必须要撑一把大黑伞,不然会昏倒。民兵兄弟很好相处,就是喝酒不讲武德,把我喝的吐胆汁。 在厦门,我记得是端午节,我和女朋友住在鼓浪屿上的一幢南洋建筑风格的小楼里,就像《花样年华》里那种楼。白天热的要命,于是我们天黑以后才出门去闲逛。我们都吃不惯福建菜,她又不爱吃海鲜,于是我们都在吃担担面,酸辣粉之类的东西。后来去了酒吧,她也不喝酒,从酒吧回到小楼后,我记得当时我十分粗鲁地要脱她的衣服和裤子,但她说不行,我就停手了,我那时候是个好人。 在巴黎,圣诞节的晚上,下着鹅毛大雪。我在街上冷的抱紧了双手。街上的商店张灯结彩,并没有那么热闹,还没有我们中国过年热闹。我不过圣诞节,但我觉得之前该吃顿好的,其实不管还不过节,每天都应该要吃好喝好。于是我打了出租车,到市中心,出租车司机是黑人,他一言不发。我用手机翻译的法语告诉他把我送到餐厅,他就把我带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餐厅,也许他看着我的亚洲面孔认为我只吃得起这种馆子。我进去以后指着菜单上的图片点菜,最终我吃了猪肉,鸡肉,虾,面包,不知名的酱等等,还喝了各种酒。吃完一抹嘴我就出了门,还用中文跟老板说了句:“过年好!”。 在我妈以前住的出租屋里(她现在已和我爹重归于好并且住在一起),那是前疫情时代,我妈把我们封锁在房间里不让出去。我整日无所事事,敲一敲毕业论文,读《悲惨世界》 ,做几个俯卧撑,天黑了就站在阳台上喝速溶咖啡,听相声,看《请回答1988》,我妈则在她房间里看仙侠电视剧。当时我体重高达80公斤,这都是拜我妈所赐,因为封锁的原因,她总是买很多菜和肉放在家里,每天变着花样做菜,我听信网上的“吃胖了就不被传染”的传言,猛吃,关键我妈做的菜真的太好吃,蒜苗炒牛肉,梅菜肘子,青椒火腿,煮排骨,煮米线,炒见手青,炸洋芋……在前疫情时代,我度过了跟我妈从我初中以后就没有了的亲情时光…… 无限的回忆涌来,有些我真真切切得记得确有其事,有些一刹那的感觉我已经仍刻骨铭心,也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了,不存在了,好像从来没发生过。其实都无所谓,有记忆就是好事,至少是你存在的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