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打工人惊魂夜

周五是交周报的日子，离项目发布的10月31号已经不远了，我们部门整日忙得四脚朝天，临下班经理又发来两张表，其他人渐渐回去了，只有我在陪着经理加班。同组新来的员工老哥背着包经过我工位时悄悄说，实习生还加啥班呀还不快回去休息。 其实可以不用加班，经理是个很好脾气的大姐，从来不为难我们。但公司规定加班到八点可以用加班时长换调休。下周三下午有个面试，请假会被扣工资，还是凑凑调休比较划算。 感冒还没好，一整天不是在打喷嚏就是在酝酿喷嚏，用完了一包抽纸。 一起实习的小伙伴急着回去改论文就先走了，八点钟经理还在忙，今天要交周报，她一边忙得没空抬头，一边嘴里念叨着孩子还在等她回去哄睡觉。我打完下班卡，一个人走出大厦，感觉已经是深夜了。去旁边的便利蜂买了包手帕纸，还买了一袋饼干和一包魔芋脆，这几天感冒，嘴巴里寡淡得很，总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 店里放着陈粒的歌。我拿了东西去前台，四处张望不见售货员，对着货架后面有人的地方喊了句“结账”，旁边餐桌前坐着的上班族嚼着满嘴的关东煮和三明治，给我指了指旁边的智能屏，说这里是自助扫码结账。 周围几栋大厦的上班族最常光顾这里，早餐的玉米粥和面包，午后的咖啡和小零食，加班结束后的宵夜…都市打工人生活中几点一线的其中一点，就在这个小小的无所不有的温馨便利店里。 我插着耳机走边吃饼干，整个办公区静悄悄的，被密集的大厦和树的黑影覆盖，遥远北方里的风从各种缝隙里悄悄吹过来，偶尔卷起些树叶，在地上摩擦出刷拉拉的声音，冷得我一哆嗦，腾出一只手低头扣上了大衣的扣子，顺便抽出一张手帕纸捏了捏已经发红的鼻子。这时看见地面上我身后不远处有个黑影。

我心“咯噔”一下，想起本科时候晚上在路上遇到变态的情景，顿时紧张起来。当时也是独自晚归的深夜，我从图书馆查完文献出来，也是这样戴着耳机，一个人在回宿舍所在校区的路上，也是一低头看见地上后方有个黑影，我以为是那个时常在这路上遇到的爱搞恶作剧的同学，便没有理会，然后就被人摸了屁股。。。 虽然当时自己表现还算英勇，回头把转身要走的变态踹翻在了地上，但那是因为那天路上有不少人，灯光很亮，往五百米内就有便民警务站，而且那个变态看起来挺弱鸡。我那一踹的杀伤力对一个男的可能都没有和另外一个男人打闹时来得重，但是变态行为给我留下心理阴影，想想就起鸡皮疙瘩的那种。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在这藏匿了各种各样平凡无奇的外表包裹着不知道什么颜色心脏的人类的地方，在这静悄悄的黑夜里。。。 坏人在某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时间迅速闪现，对着随机锁定的目标露出狰狞猥琐令人毛骨悚然的笑，然后又迅速藏匿在行色匆匆的黑色人潮里，藏匿进在地铁的呼啸声中，站着坐着，一言不发兀自玩手机的陌生人中间。

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步伐也变得不自然。经过路灯的时候微微扭头看向地面，黑影还在后面。我忽然不觉得冷了，后背瞬间还冒出点汗。 也不敢贸然转头，只好继续快步前进。想到电视上的好多变态是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这一带最多的就是这样的人。边乱想边注意身后的动静，那人应该也注意到了我在注意他，开始刻意和我保持距离。这时我正经过两栋大楼中间的黑暗地带。 前方有一辆车开过去，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外卖骑手经过，周围再没有任何动静了。看到前方美食街上招牌的灯光，那里应该早就歇业了。我眼睛边搜寻逃跑的路线，边想如果他要下手，会在哪里下手呢？我该怎么向谁呼救呢？像上次那样出脚踹翻他就可以吧，这样会不会激怒他，从怀里掏出个刀子捅我几刀… 想着就走到了两个园区之间的马路上，路灯骤然明亮，后面的人影忽然消失了，我心头一紧，想象下一刻一回头，有张可怕的脸出现在我身后几厘米的地方，K O… 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一条被灯光照得昏黄的空荡人行道，旁边是修得四四方方的低矮灌木，从我的腿边一直延伸到拐角的黑暗里。 一个瘦瘦的学生模样的男生正穿过马路，快步走到对面的人行道上去，戴着头戴式耳机，连帽卫衣外面套着牛仔衣。 这就是我身后的黑影，我放下心来的同时有些尴尬，小伙子应该是注意到了我神经质的反应，所以快步走到对面，避免再跟在我身后。原来只是个同路的打工人。 夜晚又变得热闹起来。耳机里正放着马赛克的《所有人都在玩手机》。我和这个打工人一路相互尾随着经过灯火辉煌依然热闹的1区，走到了地铁站，还是挺远的一段距离。 我在地铁口拍下了这张照片，又是打工人平平无奇又充实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