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负与神恩》:谈上帝的超越性
1.这是西蒙娜·薇依的代表作,她对于如何接近本质或追寻信仰有自己的体验和理解,也由此走向了神秘主义体验者。她发现理性无法走向信仰,无法用事实判断去做价值判断,但是基于自身的体验,除了感情方面的祈祷之外,就是让心智引向上帝。
理智的深厚根底和科学知识的较高素养使薇依怀疑超自然的存在。但是,她通过理智上的努力,找到了理智与上帝接触的点,这就是理智的注意力(attention),感情与上帝的接触方式是祈祷,而理智与上帝接触的方式是注意力。这种注意力并不是要证明上帝。推论上帝是否存在,而是把自身的注意力引向上帝,使心智趋向和接受上帝成为可能。
2.如何将“心智引向上帝”,她将心智比喻为“重负”,尘世的自我。这里她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叙事,一个神秘主义的体验叙事,即上帝的恩泽无处不在,只有当我们自身的条件达到时,会触发上帝的降临。我们被尘世自我的重负占据,导致上帝神恩无法降临。只有当放下了自我,我们无条件的暴露自我,奉献自我,信赖、臣服等等(类似词汇),才会来临。
薇依对灵魂得救是这样说的:“怎么能躲避我们身上类似重负的东西?”只有依靠上帝的恩典。上帝穿越茫茫无际的时空来到我们身边;他的恩泽丝毫改变不了主导着尘世的必然和偶然的盲目游戏:他的恩泽进人我们的灵魂,如同渗透地质层的水滴,并不能改变地层构造,神恩在那里默默期待着,期待我们会甘愿重新成为上帝。重负是创世的法则,神恩的作用在于将我们“拆毁”。上帝出于爱自愿地不再成为什么,以使我们成为某种东西;我们则应当出于爱自愿一无所是,以使上帝重新成为一切。因此,问题是在我们身上铲除自我,“这个由罪过和谬误造成的阴影,它阻挡着上帝的光明,而我们却把它误当成实在之物。”除了这种完全的屈辱,除了甘愿一无所是,一切形式的英雄主义和自我牺牲仍服从于重负和谎言:“人们只能奉献自我。不然的话,被称做祭品的一切便只是插在自我身上的一个标签而已。”
为消灭自我,必须赤裸无遮地暴露自己,对生活中的一切伤害不设防,接受虚空、不平衡,永不寻求对不幸的补偿,尤其是自己不再凭空想像,“想像会堵塞神恩可以通过的空隙”。一切罪恶都是逃避虚空的企图。还必须抛弃过去和未来,因为自我只是围绕着摇摇欲坠的现在,对过去和未来的具体化而已。回忆和希望在为幻想中的升华(我曾是,我将是……)打开无限的范围的同时,消除了不幸的拯救效应,然而,对现时的忠诚确实使人沦为一无所是,并由此为人打开了永恒的大门。
3.同时,薇依根据自身经验,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坚持拒斥那些二元对立的观念,比如以上帝之名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让自己感受上帝荣光去经历不幸等等。
薇依严格区分超自然的奉献和人类形形色色的伟大和英雄主义。上帝在此世是最软弱、最贫乏的存在;他的爱,如同各种偶像的爱一样,充实不了心灵的肉体部分;为来到上帝身边,应该毫无所求地承受苦难,拒绝激情和自傲的一切迷醉,因为这样的迷醉掩饰了死亡的可怕奥秘。
宗教的全神贯注使我们超逾“对立面的迷途”和善与恶之间的选择。像一个卑鄙的家伙受情欲驱使时会毫不犹豫地占有女人,或是在利欲熏心时背叛友人,同样,圣人要保持纯洁和忠诚也是无可选择的;他别无他法;他的善行就像蜜蜂迎着花朵飞去。人们选择善并把它同恶置于天秤之上,这种善只有极少的社会价值;在明察秋毫的神秘者眼中,善行同恶行具有相同的动机,同样粗俗。
4.也正是由于体验派,薇依才得出了不一样的观点。她认为不幸就像基督的十字架,是具有意义的,不幸正是因为“上帝的不在场”,但同时又是神恩降临的时刻。不幸会引发不幸的人内心的上帝之爱,人类之爱。这在理性上分析是很诡异的事情,但我无比认同与尊重。
薇依的上帝观不仅强调上帝的爱,更强调这位爱人的上帝爱人到一个程度,竟然参与了人的受苦。受苦的上帝是20世纪神学思潮的一大主题,许多神学家用头脑来思考上帝的受苦,以期待给世界的苦难一个答案。而薇依则是身体力行的与这位受苦的上帝站在了一起。从她自己切身体会出发认定受苦的上帝就是那位在十字架上的上帝。在她的神秘经验中“当基督突然降临我身时,无论是感官还是想像都不曾有任何参与;我仅仅在苦痛中感到某种爱的降临,这种爱就像在一位亲切的人脸上所看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