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梦
许久没有动笔了,在这“休憩”的五月中,在这无课的日子里,我的作息被惯性延迟了两个小时,每天悠闲又有些浮躁。偶尔想发表一些观点,又止于口头的倾诉。这期间,我也算是有所“摄入”,头脑前所未有地充实。
今天下午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中梦,梦里我晓得自己在做梦,我梦见小时候的许多具体的事情——甚至有些细节是我本该忘记的,所以我在潜意识中一直不愿醒来。事实上,我没有留恋这个梦,我没有如往常般睡醒便立刻记录这个梦,只是对着被潮湿染花的墙壁发了会呆,就下床读书了。
今天晚上看到一个友邻讲:“长大才知道,童年是人生中最好的时候,别着急长大”。没错,中国成年人的生活烂透了,许多人承受着本不该存在的压力,他们辛勤的劳作却在为某些造作的污秽买单。我清楚感受到了记忆被当下反复建构的过程,我曾看到不平等是如何在我身上奏效,也深知自己较为完美的家庭如何不惜一切保护、培育我。其实自己过去的经历和当下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也许就是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罢了,相对来说,如今的我是拥有了可贵的反思能力,这是我自己成长最“离经叛道”的“意外之喜”。
我长期筹备的计划也终于如愿有了善果。我算是在不幸的大流行期间的“幸存者”,在日本宣布取消疫情防控限制通告时段取得了留学交换的机会。在年初辗转反侧痛苦到睡不着的时候,我常常想象自己如果真的前往日本,在太平洋海岸能够拥有怎样的生活?似乎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有所关联的......
今天,近八十岁的奶奶给我发微信,祝我儿童节快乐。我这个二十多岁的人,在她面前确实一直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孩子啊!查看了一下年历,我离开家的频率只会越来越多,甚至这次我们要分别一年半不再见面,不免感到内疚而担心。虽然我们已经无数次修习过关乎离别的课程,但这个问题一直难解。也许是现代工业化的时间效率让我们如此害怕,担忧那不确定的未来有什么变数。
最近几个月还有很多考试等待着我,不过我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尤其是当自己重新界定了知识、生活的意义后,一切都通透了起来。我喜欢让自己所遇到的事情“巧妙地转向”我的旨趣,而这每一个巧合都能带给我极强的充实感。当然,反智主义和文化民粹主义还是时不时挑战我那所谓“坚定”的信仰,也许我的长期信念应当包含对抗这一怪相的“宣誓”。
回想了大学几年的经历,觉得人最重要的品格应当是谦逊了。对待他人谦虚不自大,注意聆听接受自己所不具备的东西;对待观点宽容(当然某些极端不合理的观点不在此范畴,因为其往往包含着利益侵害和严重的权力剥削),为自己的提升完善敞开胸襟。实际这些话古人就讲过,但是自己悟出来总归是不一样的。我发现,这样的讲话方式似乎有点像《中国式家长》的结尾信中那些自述,就人生经历来说,我们都是宏大时代中经历过“浪潮”的人了,记忆在断层的碎片中蔓延出的黏合力,是真正温馨而值得怀念的存在。
这几天无意间读到了白先勇的《寂寞的十七岁》:“有一天黄昏,我走到湖边,天上飘着雪,上下苍茫,湖上一片浩瀚,沿岸摩天大楼万家灯火,四周响着耶诞福音,到处都是残年急景。我立在堤岸上,心里突然起了一阵奇异的感动,那种感觉,似悲似喜,是一种天地悠悠之念,顷刻间,混沌的心景,竟澄明清澈起来,蓦然回首,二十五岁的那个自己,变成了一团模糊,逐渐消隐。我感到脱胎换骨,骤然间,心里增添了许多岁月。”这个人,不就是我自己吗?在变幻的情境中成长和反思的自己。
我那怅然的感觉顿时被这段文字点明了,原来,生命感一直真实存在于我的灵魂中——不是先验的,而是在场的。灵魂对自由的渴望一直呼唤着我远行、谦卑、反思并再度启程。在这个过程中,毕竟是百年难得,我那飘忽不定的心神也终于有了一丝归属,我本真性的自由背后稳定的依靠,已不再是妄想。
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今天的故事只是未完成。
2022/6/1 于 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