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各样的告别
在梁文道的播客节目《八分》里,听到了一期关于告别的节目。他说到,自己的人生中,有很多的告别,有些是不知道不会再见的告别,有些是知道不会再见的告别。听到此处,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初中刚毕业的时候,在日记本上写过很多怀念初中同学的文章,写着写着,时间也匆匆过了好几年,然后我就发现,虽然时时刻刻在怀念,但真正的告别好像从未发生,直到今时今日。当年我告别的,其实并不是那群同学,而是当年那个自己。从那开始的怀念,使他们再没有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反而是那个真正告别了的自己,我从来没有怀念过。
告别若能带来怀念,那么怀念就能取消告别。只要心有所念,际遇就总会把自己带到他们身边。好像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曾经有不止一位初中老师,不止一次跟我说,多亏了你,这帮同学才能时至今日依然有凝聚力。但其实,这是一个让我有点尴尬的说法。因为在我看来,这不过就是由于我个人的执念,而产生的一点后果罢了。确实,因为我的积极,直到上大学以后,我们都还保持着一年一次的班聚,直到后来本科毕业,大家各自奔忙,才没有了这个传统。从前,每年我在群里喊话班聚时,总会有同学跟我说,对不起班长,我来不了。这些道歉让我非常不好意思,我并不希望大家是为了给面子我才来,我只是个喊话的人,大家想聚就聚,不想聚就不聚,不需要为我的感受考虑。为我考虑了,会让我惭愧;我确有私心想看见老同学欢聚一堂,但我认为没有人应该为了我个人的私心而做任何事情,毕竟除了这个私心以外,我更看重大家是否开心。如果一件事情做了,却没有办法让大家开心、尽兴的话,那倒不如不做。所以后来,我就改成每年过年在班群里发红包,也算是一个更加轻松的联络和问候的方式。
相对稳定,彼此轻松,不在情深,但愿常有——这是后来的我比较注重的东西。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确实有过一段“中二病”时期,把自己在班里的位置看得很重要,觉得如果自己不做好,就会影响大家。大概这种略显紧张的自我看重,也塑造了当时的同班同学对我的印象,即便我并不真的是那种人。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尚未定型,我毕竟受着老师们对我的期待和赞扬长大,所以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必须做一群孩子中最懂事的那个,否则我的自我定位就会出现问题,会没有安全感。这种状态当然是不成事的,属于一方面懂得太多,另一方面又懂得不够多。所以啊,告别那个版本的自己,不仅是难免的,更是必须的。
在后来,初中同学对我的零星描述和回忆中,我时不时就会发现一些跟自己的实际内心大相径庭的说法。这大概也是告别从前的自己所带来的认知误差。在2008年的夏天,我以为自己告别了一帮迄今为止最看重的人,且不会再见,却反而因为这种“以为”,促使了一遍又一遍的重逢,甚至延续到14年后的今天;与此同时,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我永远告别了一个听话懂事、有集体荣誉感的自己。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因为负面情绪而激发了改变自己的倾向,这种情况在我后来的人生里屡有发生,并最终塑造了今日的自己;当时只道是寻常。多么有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