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勇敢與掛念
原本明早要早早去醫院,今天本來應該早睡。導致晚睡的念頭也許是在上傳照片至flickr時,在這三年寥寥可數的幾卷菲林照片中沈思了一會兒這三年的每個月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我已經三年沒有更新了,在印象裏還像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以前每次洗相掃描,都會興奮好一陣子。如今卻變成了,三年後終於有一個深夜的時刻,敢回想一下這三年發生了什麼。這是一種勇敢。而明天又要不麻煩別人,獨自去醫院也是一種勇敢。想起幾年前動個小手術,也要小心翼翼地問朋友,能不能來醫院陪我渡過一個恐懼的難捱的夜晚。五年後的今日,我知道不管是什麼巨大的恐懼在我面前,我都不能逃了。學會像小學時一樣,打針排隊一開始躲在隊伍後面,猶豫沒一下子又衝到第一個,想著「早死早投胎」最棒了。
以前沒什麼掛念的時候,總是把每一天當最後一天過。那時還未知責任這麼重大,像是很早就賦予我的重擔,很早就有預感以後的人生比較艱難,只是清醒得比較晚,開心的時候過分沈溺,雖然那也僅限短短的一兩年時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時鐘,快和慢苛求不了。
昨天在司法局會見室裏面對冷冰冰的屏幕時,好幾個瞬間看到爸爸笑了。這可能是我這兩年多來第一次能看見他的笑。也許是因為有小孩子在場的緣故,也許也只是他欣慰地知道我終於回家了,能和別的家人坐在一起見他,也許是他對未來有了一點期望。
第一次把珠海的家當成一個長居的場所而非臨時酒店客房看待時,我開始審視家裏的每一個家具。自從搬來這裏以來,這個房子保留著所有上一個房主的生活方式和痕跡,便開始遐想他們之前的每一天,應該是會比現在熱鬧。回來幾天後,我終於把這個住所變成我想像中的,一間自己的房間。這十年來,終於擁有的,來之不易的,一個私人的領域,一個暫時還是安全的領域,不受房東催促合約不續簽需要搬走的領域,雖然很快也許哪天又負債,哪天它又易手給別的家庭,但至少此刻,它是我想像中的比較好的樣子,即便還沒有留在上海未能寄回的那些日常生活用具填充,沒有它們,我暫時可以忘掉我在上海的流浪般的日子。
樓下的照相館存在了很多年,自從高中搬過來之後,幾乎所有的證件照都在那裏完成。而樓下的潮汕腸粉河粉店,見證著妹妹中學時偷偷開爸爸的車出去玩的一個清晨,和我們很多年的成長。十年之前我也許並不認為這個城市對我來說有什麼重要的意義,因為我很大部分的童年在潮汕的一個古城裏,我自以為的成長是在那裏。然而等我把家裏所有的瑣事擔起來,成為一個家的經濟支柱之後,我才懂「成長」是什麼。
這是我久違的一個可以喘息的片刻,希望它可以再長一點,再長一點。就像2015年給自己放的一個小長假,在曼谷不小心喝到爛醉(也許是被下藥)的夜晚,在我走開之後斷片的那兩個小時裏,妹妹在吧台用她不熟練的英文跟我的朋友說,「她很久沒有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