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不死是为侯
Even in the best case, which is hardly likely the case, Tsinghua would not announce my graduation until one month later, nor would I be enjoying the moment with any of my friends. Instead of living with the misery of not knowing how and whether I can graduate for another 30 days, I’ve decided to self-announce it now. From now on I consider myself a legitimate graduate. Disclaimer: this announcement does not indicate the conferral of any degree and is not associated with any official institute.
我自认毕业的时机已经成熟,因为我已经领悟到结论了,那就是所有这些路,每一条都不通。
我把他们说一个法学生该做的事情全做了,为了就业,虽然我并不想就业,为了升学,虽然我不知道该升哪个学。结果也不差,过程甚至也不(过分)痛苦,学到知识,做出简历,交到朋友,人也不能奢望更多;但despite 行万里路 I’m still going nowhere, 这些路条条都是断头。
律所之可以忍受,全在于它的临时,我可以这样过一个月,三个月,临走时甚至真心地说出谢谢来,但我从来没从心里想过真就这样过一生。说句实话,我讨厌自己在微博写的那些两百字律所文学,它们庸俗,它们吸引来的人更庸俗,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都无可救药地庸俗极了,讨厌加班但还加班,不如明说就是喜欢加班算了,要我温和诙谐,指出一点瑕疵,给大家助兴,但我说万事全是虚妄,他们就会不高兴了。有时我好奇,这些漂亮的女孩子,漂亮的国贸,漂亮的哈德逊河,他们要做多久漂亮的表格,才能意识到自己并非这些伟大交易的相对人而只是它的标的,在反应过来之前,能赚到多少他们不值得、也不值得他们的钱。(不要说“你不也这样”,当我也这样的时候,我一视同仁地恶心自己)
而学术(可以这样说吗?我不敢用这个词)是幻梦,是疯子打出的手电筒,我们这些傻逼当真爬上去,稍微玩得开心一点,它就在下面把按钮关掉。大多数人根本不会入戏——本科生科研是学校和学生心照不宣的过家家。我最好的学友没有保上研,不知道他将来会做什么,只看到他半夜还在查一个概念,白天就毕设修改意见给导师写长长的回函。这是毕设啊!又不会发。而我的导师不再回我消息。一切都走到了尾声,过三个月,我就要去一个没人知道物权行为无因性是啥的地方。很有趣,潜意识里一直总把“做学术”当作备选途径这件事。大概六岁的时候,我还想过成为芭蕾舞演员。
我更不想做除了法律之外任何其它的事。The whole world’s fintech system can collapse now and I won’t even wince. 也可以想象到作为文艺工作者的自己,比现在更愤世嫉俗,更恨所有人,发疯,然后进监狱。做中学老师,翻译,转码,设想自己处于这些角色时最劝返我的一个场景是,将有新的法条颁布,将有新的要案进入公共讨论的视野,而我不再握有哪怕是自封的解释权,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心脏抽痛。在所有可投身的无意义里,法律是让我心痛最轻的事。
总而言之,我有实践的愿望而看不到实践的手段,目力所及全是徒劳,于是在徒劳之中,这实践的愿望也逐渐消磨掉了。疫情会过去(会吗),但疫情之外,还有疫情,老逼们在对年轻人清零,在叫我静默,在把我消杀,那些远看美妙、激起热情之物,一座座地收起了它们的城门。我高中时疑虑的问题,一个也没有找到答案,最大进步是我愈发清晰地知道不会有答案了,只有活着,如果你活得够久,又不问别的,他们没准会封你作一个诸侯。
近来和很多人聊毕设,他们说做不出成果,我都会说,我以为做不出成果也是排除法意义上的成果。如此而言,排除法意义上我的四年并非蹉跎,我在排除法意义上顺利毕业了。恭喜!我将officially离开这里,这看不到尽头的日子,无望的心的囚禁,见证我一次次浮起,一次次淹没,无论再快乐也好像蒙尘。伤我的心吧,五道口,宇宙中心,雾霾朋克,我也是你年轻的游魂,在我脏兮兮的车身上,留下你的刮痕。离开你后,我将把我专属对你的恨,转而散给其他的地方,然后又离开它们,还是什么也没有学到,还是从什么也没有学到中领会到最宝贵的东西,就这样空着手、空着手飞来飞去,直到我如果降落的那天。
p.s. 几个月之前,我对这篇文章的构想还并非如此,那时我期待自己可以平和亲切,至少记述下来一些细节,留待日后回忆,例如:
如此罗列其实既不要求技巧,也不要求领悟,对于这种写作,我所欠缺的只是耐心。但现在我实在提不起兴趣去细细描写“图书馆闭馆时的音乐声”。这些都是triviality,实在没法假装triviality才是重要的,当我的人生呈现一种结构性的茫然时,我就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哪怕微小、确定、一秒钟。其实,对幸福之长久的确知,本就是幸福的切身性质,一秒钟的幸福根本不属于幸福,据说电击死去的青蛙,它也会嘴角抽搐而流露出笑容。南朝四百八十寺,重要的不是每一座寺的名字,而是它们始终隐没于同一场烟雨之中。
5.14.2022 at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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