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两件小事

有一次去公司楼下和几个同事吃饭，饭到半席人有三急，憋尿是什么感受大家都懂。当你真的很憋很憋的时候，抓住任何东西都是一个救命稻草，你大脑几乎无法思考，也很难做出理性的决策。又，当时饭店外正在下大雨——如果这个故事让昆汀来拍，我会跑到室外在大雨中释放自我，然后莫名其妙浇到别人的什么东西最后在回饭店的时候被乱枪打死；如果让诺兰来拍，我会骂骂咧咧为什么在上一层梦境不解决，让这一层下起了滂沱大雨。 但我只是个普通人，这里是日常生活。我普通地走到收银台，问服务员厕所在哪儿。他伸手指着外面对我说：你走到外面，左转到尽头，你就能看到厕所。 简单清晰明了。这个指令谁都不会误会。于是我走出去，一直走到尽头。 没有厕所。 这件事情当然就很奇怪，于是我就回头再问，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甚至连字眼都没变：左转到尽头，你就能看到厕所。 没有厕所。 在那一天的中午，我来回走了三次，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我走入了异世界，还是卡BUG了，还是建筑改变太快以至于店员们都不知道厕所没了。我真的找不到厕所。 这件事一直藏在我的心头成为一个疑问。过了差不多有一年多，我又再次去了旁边的一个饭店吃饭，又人有三急。于是我问，厕所在哪。 左转到尽头，你就能看到厕所。 这个世界卡BUG足足卡了一年？——这就是我当时那一瞬间的真实想法。我无法理解。 然后我重新走出去，左转到尽头。 这次我看到了。 厕所在一个商业大厦里，刷卡开门才能进。没刷卡之前，它就只是一扇普通的、看不到里面状态的铁门，刷了卡之后，它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随处可见的：厕所。 因为这次外面没有下雨，所以有人从外面刷了卡，走进了厕所，然后铁门重重地关上了。 可是我进不去。没有卡，我就刷不开这个铁门。 我突然想起了一年前收银台服务员对我说的那句话：走到外面，左转到尽头，你就能看到厕所。 是的，你可以看到，准确地说，你可以看到厕所外面那个关得紧紧的门。但是呢，是这样的，你可以看到和你可以去上厕所是两码事，我可没说你可以进去上厕所。这个倒不是我们的问题，对我们来说，那个就是厕所。 这件事被搁置在心底，因为解开了这个谜，其实我也没有特别在意。 过了不久，发生了另一件毫无关系的事。我的驾照到期了，我拿着体检报告去交管所换驾照。 门口的保安大叔问：你预约了吗？没预约不能进。 怎么预约？ 小程序。 好的，作为一个熟练网上冲浪的时尚达人，小程序预约并不是一件难事。我打开预约，提示要先上传照片，怎么上传？旁边就有拍照机，绑定自己的手机号并且在拍照机拍照就可以上传。 哐哐哐一顿操作，拍照完毕，拍照费用：20。一看预约时间就只剩下明天的号量了，于是我预约了明天的号。 第二天再来，你预约了吗？没预约不能进。 预约了。展示预约记录。 好的，那你进去吧。 于是我顺利通过了大门，终于进到了交管所，有个和蔼的姐姐接待了我，问我要办理什么业务？ 我说，我要换驾照。 好的，她说，那你走到那里去办——她的目标方向是一个自助换驾照机器。看上去一切都很合理，于是我走上去，怎么又拍照？哐哐哐一顿拍，选好领证时间和领证方式，处理完毕，一切都很顺利结束，拍照费用：20，工本费：10。 等等，这中间是不是漏了点什么？ 去过办事的人都知道，比如你在银行门口取了个号，当你开始办理业务的时候，这个号是要被回收的。不管是电子的还是纸质的，都有一个“核对号”的过程。 他知道我预约了，于是我进来了，但是我这个号没有人帮我办理什么，我是到自助机上换的，这个链条缺了。 于是我禀着一点点好奇心，去问刚刚的接待姐姐：那我预约的号要怎么办呢？销毁还是直接不用管？ 什么，你预约了？那你直接现场办理就可以了啊？你要现场直接办理吗？这样驾照不用等它寄过来哦？ ？ ？？ ？？？ 我在那一刻陷入了一种迷惑之中，我是又卡BUG了吗？所以我其实可以不用去自助机换驾照的？——所以我为什么要等它寄过来呢？我直接在这里办理了不好吗？ 所以我现场办理完毕，工本费：10。 然后我又问，那我去自助机办理的东西咋整，姐姐说，你可以打电话取消。 好的。 于是我打电话取消，工本费可以退，但是照片费呢，因为照片已经拍了，所以不能给你退，不好意思啊。 ？ 我又觉得自己找不到厕所了，厕所就在那里，但是隐藏在铁门里，你得刷卡才能进，你不知道，那里对你来说就只是一个铁门，就像你进交管所就去自助换证了，但是知道的人呢，就直接凭预约的号去上厕所了。 这种神秘的链条缺失和隐藏选项，让我感觉好像活在平行世界，处理人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我按着他们说的去做就会错。必须得知道他们的完整信息是什么，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 比如换驾照，正确的解是预约，进来就说自己有预约，就不会触发自助换证的支线。 又或者一个更合理的解是：只要能进来的人，都是预约了的，接待姐姐直接把我推荐到人工窗口，而不是让我到自助机。但这个行为的主体不是你，而你毕竟是无法控制别人的。就好像你上厕所没人帮你刷卡一样，你能看到，就真的只是能看到而已，至于你知不知道那是个厕所另说，这得怪你自己信息不完整。没有多问两句。 所以我要怎么上那个厕所？——你得有卡，你如果没卡就进不去，你上不了那个厕所。——这句话一直藏在我脑海中，如果有人问，我就会这样答他。 但没有一个人这样回答过我。 顺带一提，那天中午我忍无可忍，在大雨下冲回公司上了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