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团不是一天缠起来的

儿子上幼儿园小班，对面楼住着他的一个同学，女孩子胖乎乎的，叫晓霞。

晓霞很喜欢我儿子，傍晚的时候踩着溜溜车到楼下，喊我儿子的名字，叫他下来玩。

我儿子在吃饭，登登登跑到窗前，对着下面一字一顿的喊：我-在-吃-饭。

我儿子是个宅男，一般不到别人家去。他一下楼，晓霞就围着他

博衍，你到我家去玩吧，我爸爸买了好多水果

博衍，你到我家去玩吧，我家有只小鸡

……

我儿子摇摇头，傲娇：我不去。

晓霞就说，那我去你家玩吧。

我乐了，说，好，欢迎欢迎。

渐渐，晓霞就常晚上到我家来玩。他爸爸也来家里坐，我再叫上其他几个家长。小孩在地板上玩玩具，大人坐着喝茶。

晓霞的爸爸比我们这些家长都大一些，将近40岁，戴着眼镜，面皮白净，说话轻声细语，眼睛常往下看。他很客气，每次来都会带点小东西，零食啦，家里老人做的点心啦，茶叶啦。

我说你不要客气。他说每次都把你家搞得乱七八糟。我说你们不来他和他姐姐照样搞得乱七八糟。

渐渐熟悉了以后，我才知道他的烦恼比我们要多一些。

晓霞妈妈不在这里，在下面一个县市当私立学校老师，车程有一百公里。晓霞有个弟弟才8个月，还要喝母乳。私立学校工作很忙，不能常常回来，最近疫情猛烈，更是将近两个月没来看儿子。平时晓霞妈妈把奶挤了放进冰箱里，晓霞爸爸周末驱车去取回。

我说既然是私立中学，为什么不到这里来工作。他说她那边收入还可以，所以。我想县城收入能高到哪去，或许是有隐情，也就不问。

晓霞爸爸一个人自然应付不了，他在税务局上班，工作很忙，时要加班。晓霞的外婆从四川来帮忙带两个孩子。我说四川？他说是，晓霞妈妈是四川人。晓霞爸爸一下班就兜着儿子到处走，帮岳母减轻压力。他在单位还是科员，收入有限，一直提不上级别的原因是税务系统的特殊情况，此处不提。

所以小区里的老阿姨们都说晓霞乖，知道帮大人分担，平时吃饭睡觉都是乖乖的，不像自家孩子那样沸反盈天，简直没了办法。

昨天下午我在小区遇到晓霞，她眼睛亮晶晶的，说，叔叔，我奶奶来了，我外婆要走了。

晚饭的时候，我妈说，晓霞的外婆要回四川了，她奶奶已经来了。今天小区里大家都在劝她外婆不要走，说她走了没办法的。我说她奶奶为什么不能带孩子，说她奶奶身体非常不好，一看就是常年生病的，手也会发抖，而且晓霞爷爷去年刚刚去世，她精神大受打击。我说她外婆为什么要走？说她外婆要他们一个月给她4500块（伙食费之外），她妈妈只负担得了4000块，谈不拢，就要走。其实她也不想走，是晓霞外公要她走，说去哪里做工没有五六千块钱，要在她家里做？

我说是不是晓霞妈妈还有兄弟，他们得去照顾他的孩子。说她有个弟弟，只是个小伙子，还没结婚。我说那我有点不理解。说听说四川那边是没有帮女儿带孩子的习俗的，要带就要谈价钱。说晓霞奶奶今天已经流着眼泪和外婆说，请她帮帮忙，她这种身体状况，什么也做不了。

我说晓霞爸爸有兄弟姐妹吗？说有个哥，还没结婚。晓霞爷爷去年是癌症去世，花了不少钱，家也折腾空了。

我说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生二胎？等晓霞大一些不用接送了要二胎会轻松些。想想也是没有办法，已经这个年龄，再往后就很难了。

我妈像是给谁打气一样说，我相信她外婆不会走的，不管怎么样都是一家人，熬过这段时间就会好了。

今天上午我在小区群里看到晓霞爸爸招保姆的广告，看来晓霞的外婆，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