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隆藏布江
离开波密前的一个晚上,我搭着双臂靠在吧前,透过玻璃窗看江对岸霓虹闪闪。
小佘吐出一口烟后走到我身旁:“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我们的藏历新年了。”
我:“藏历新年后,春天也不远了。” 一 2019年初冬晨,广州飞往林芝的CZ3477航班上,耳机里焦迈奇唱着他的白云苍狗,一眼抬头,窗外北纬三十度的蓝天白云就正好映入我的眼眸。
白云背面,初升的太阳睁着惺忪睡眼,抖出一身慵懒的光。飞机下城市街景切换成一片绵延雪山,当蠕动的阳光在我面前的《安全须知手册》上缓缓停住,飞机平稳降落在了空旷的林芝米林机场。从机场往外看,日光洒满远山和公路。
在路人的指引下,我顺利坐上客车,前往林芝波密。车子翻过色季拉雪山,沿着林芝沪聂线一直往前开,鲁朗牧场在窗外一闪而过。 一路上,坐我旁边的女孩文静中透露着兴奋,上车后不久我们聊了起来。攀谈中得知,她从遥远的海南文昌而来,经小县城到海口,途径重庆转机,辗转9个多小时,为了看望男友而第一次来到这座平均海拔3100米的“西藏小江南”。
她说今年是她男友在这里当兵的第三个年头, 明天她就能见到他了。
“我过两天就要走,但想到明天就能见到他,心里还是高兴。” 她恬恬然的样子,掩盖了她一路风尘的疲惫。
后聊起林芝,她说起这里一个公路的桃花,说起日照金山南迦巴瓦,她知道莲花秘境墨脱,她说视频里的来古冰川有梦幻般的蓝,她说早上去茶馆吃一碗藏面品一碗甜茶,是她想要体验的藏民时光。她说起波密山上安静的多东寺。
这座寺庙后来我去过,从寺庙门前的平台往下看,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整个波密县城就坐落在山脚。
后来我在小镇还经常看见军人走动的身影,他们有时走在街上,或穿越广场,有时在聊天,有时在打点生活用品,有时只是到旁边的店里吃个便饭。
我知道他们来自中国八方,都身着一身国防绿,带着生活气息的融入了这座城市。
车抵达波密后天色已晚,一块蓝底白字的路牌歪扭的挂在路灯上:距离墨脱117km。
经过一座看着很崭新的藏式大桥时,桥下一条江漫步漫不经心的淌过,透着彻骨的寒意。
我问前来接我的小佘这条江叫什么名字,
小佘:“帕隆藏布江。”
二
在波密迎来元旦新年,元旦一过,很快就是春天了。
藏东南高原在凌晨落了2020年的第一场新雪,我在凌晨2点走出酒吧时迎接了这场新雪。雪花从天而降,覆盖了帕隆江两边的河床,路灯映射下的纷扬雪花,让我想起江南路灯映射下同样纷扬的春雨。
酒吧旁边的小斜坡雪地上,某位客人写下的“新年快乐”还没被雪迹覆盖,淌露着余热。
在回公寓的路上,小佘讲起了前夜送客人回家的趣事,前夜客人就坐在他电三轮的后座上,沿街大声唱着许美静的《遗憾》。
小佘:“丢脸死了,我都想把她扔下不管了。”
想象着客人沿街高歌的画面穿过波密街道,成为寒冬夜景的一部分,我和小珠在后面忍俊不禁。 过一会,小佘在前面轻轻的唱起了《遗憾》,熟悉的旋律和着冰凉的月色在夜空中升起,带起三个人的合唱: “别再说是谁的错, 让一切成灰, 除非放下心中的负累, 一切难以挽回。” 夜无声,凌晨的波密街头,除了我们的歌声,就是帕隆藏布江冷冷的流水声。一桥之隔的江对面,“藏王酒店”的大红色招牌霓虹,霸气的照得夜色清冷干净,也照得各自的心事一点点清晰。 其实从走出酒吧开始,路灯下那江南春雨般洋洋洒洒的雪,让我的思绪一闪一闪跳回到那一年,一张脸在我眼前再次浮现。 “我也后悔,伤过一个曾经不计回报爱我的人。” 三 顾姐的出场,是我们一行人在楼下等她化完妆的一个小时之后。
我们一行人里,顾姐是四川人,她的丈夫是当地藏民。小佘和仔仔都是四川人,只有小珠和我,来自广州。 一行人集结完毕后,车子驶进扎墨公路盘山路段,前往嘎隆拉冰川。 在车上顾姐介绍了他的丈夫,大家都叫他伦哥,是一名货车司机,日常运建材和物资,往返于林芝各县城之间,有时也去拉萨。
伦哥坐在驾驶坐上,黝黑的五官组合成一张英俊的脸,说话中带着一股直男气息。
“你一个角度要拍多少张?”伦哥转着手里的方向盘,问旁边正在一顿自拍的顾姐。
顾姐:“…………”
“你费这么大劲每次拍出来的照片………”
顾姐一个眼神杀去主驾驶,车内有了片刻的安静。
大家在后座噗嗤的笑了。
后车内话题一转,大家聊起雪天开车技术。伦哥颇有心得的分享离合、刹车的调控,如何二者兼备可以减少雪天开车对车的损耗。他说这是他常年跑车下来的得到经验。 去冰川的路上,雪越下越大,一辆小别克出现在不断刮着雪的挡风玻璃里,前方一辆粤地车牌陷进了雪地里。
伦哥烟头一扔靠边停车,上前与司机交流了几句后, 去后备箱拿防滑链着手准备拖车。
他在窗外俯身系链子的样子很干练,不断有厚厚的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背上和肩膀上,从他灰黑色的夹克上滑落后,很快又有新的雪花铺满。 顾姐在车里继续说,我们的孩子8岁了,在成都上学。我说怎么不留在孩子身边,她说孩子有家里父母在照看,伦哥一心愿意留在这片土地上运他的建材。他说赚的不必内地少,还自由。
顾姐说,我理所应当的随他留在了波密。 那天这对年轻的小夫妻一路上吵吵闹闹,伦哥几次在雪地里故意把顾姐绊倒,等顾姐还没站稳,他又一个踉跄把她绊倒在风雪里。
他们组合成的画面有趣、契合也相爱。 这些没有波澜的故事,流淌在波密的帕隆藏布江。故事里,有人平淡,有人思考,有人聒噪。
一个多月后,我离开了那个有着桃花沟和米堆冰川的林芝。
朋友送我去机场的那天早上带我走进了一家茶馆。茶馆里藏风感满满,角落里有穿着藏服的人在端着口感沁人的甜茶,交流着旁人听不懂的藏话。从二楼往下看,林芝的清晨正在被甜茶缭绕的热气一点点唤醒,人和车辆开始往街道填充。
我点了一碗藏面,配着甜茶,想起前面海南姑娘说的——茶楼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