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小孩

文/章山
插图中入窑前原创作品/俏儿
家里正在开着小花的有,
薰衣草,玫瑰,紫枝,月季,长寿花,蓝莓,天竺葵,草莓,青萝卜,香菜,大葱,圣女果,金桔,紫花猫薄荷,旱金莲,鸢尾,德国洋甘菊,琉璃苣,报春花,酢浆草,三叶草,油菜花,并蒂莲,多肉,一串红,小木槿,满天星,虎耳草,繁缕,茶花。
晨起后,从天台到一楼,按昨晚想法清点一遍,留意一下季节的小变化。开花是植物生长变化的显著时刻,即便这样,还是常常被我忽视,或是天天见而不能觉吧。罗列在一起,组合成家里的物候,还是很有趣的。家里小花园大体分两处,天台是一处,进门小院及沿巷矮墙种植槽是一处。父母住在天台,天台小花园也就随了父母,变成精心照料的小小蔬菜瓜果园。以前只是小花园,父母来了,常说“种这有什么用?又不能吃”,一天一天向着菜园转变,这也无妨,关键是被打理的视觉上有一股土气,观念碰撞受挫后,只好随他们了。不能吃的就是没用的,是难以接受的,极致的实用主义,在他们身上充分体现着。这似乎也是常情,不对生命存在思考,不对所处环境质疑,就只能被社会环境、时代、文化塑造。诚然思考不会有什么答案,反而更容易引来痛苦的滋味,但生命状态大概有些区别吧。夏丏尊曾说过“中国人在全世界是被推为最重实用的民族的,……什么都只是吃饭的工具,什么都实用,因之,就什么都浅薄。”,法国奥古斯都·罗丹也曾说过“现代生活所需求的,只是实用,人们惟想用物质来改善生活,……然而精神、思想、幻梦,却无立足之地。”这都是一百年前的话。我觉得精神、思想早已老套,幻梦还是很迷人。
然而现实上,一家还是得着父母的不少口福,生菜,萝卜,苦菊,黄瓜,豆角,香菜,茼蒿,小葱,在天台经常能采收一些,新鲜水嫩,口感很好。每天早晨,在厨房都能看到母亲从天台摘的十几片生菜叶,两根小葱,洗好放在筐里,留给我们煮馄饨或面条用,父母早已吃完早餐去小街散步健身去了。至于草莓,葡萄,金桔,全被澄澄吃了。

进门小花园不及天台阳光充足,不利种菜,也就成了我和俏儿的小园地。大部分时间,进门小花园和矮墙种植槽给人一种懒于打理的感觉,常能看到枯枝,枯叶,衰败的花朵,得意的杂草,随意伸展的枝叶,凌乱的株型。邻居大爷偶有微词,我说枯枝败叶本是自然的一部分,一眼望去色彩丰富,挺好呀。至于杂草,有时被大妈们热心拔掉。我总觉得客栈或会所里那些精心莳弄的花草太寡味,所以不想把花草养出宠物的感觉,除了浇水,栽在那儿绝大部分时间任其自然(,但也不会容忍邋遢),是我的做法,我想在这人造的都市里拾取一些野趣,给心灵一点舒畅的感觉。所以,若留意过我家花草,感觉上会与别家有些朦胧的差别。都市里的建筑,马路,行道树,公园,甚至河流,处处人造,处处体现着人的意志,当意识到这层面时,难免有些压抑和疲惫。身处茫茫都市,试想某一时刻幡然一下,目之所及尽是他人意志和审美,随处是欲望衍生的丑陋,那将会是怎样的心情。或许这能解释一些为什么走出都市行走在自然里,常能感到无尽的舒畅。
上面写这些似乎和标题无关,实是包含了我对正在做的一些事的观念和想法。

3月19日开始的那两天沙子堰市集,是第113期,据说因疫情停摆了很久,重新开放。那是我们迄今参加的唯一一次。站在那两行盛开的日本樱花树下摆摊,仿佛被漫天的喜悦笼罩着,舒缓着身上每块肌肉,感觉春天就应该那样开始。花瓣粉粉的,嫩嫩的,轻轻摇动着,犹如抚在人的心上。虽然第二天突然变得阴晦,还是早早过去,撑着油纸伞拍了许多照片。
尽管做足准备,初次摆摊还是难免一些慌乱。带去很多种类手作,陶偶,彩绘酒瓶花插,叶脉化石,装饰画,奶粉盒多肉,咖啡杯,友人楚洋的柴烧茶具,宠物肖像画,体验照片,生怕漏了什么。摆完摊逛了一圈,相形之下我们的摊子就是杂货铺。别人摊子品种都很单一,主题突出。主要想卖陶偶,但是陶偶体积小巧,数量不多,摆完不能惹眼。第二天奶粉盒多肉没再摆,彩绘酒瓶花插也减少一些,这两种其实是很得意的手作,有许多环保的情怀在里面,然而,无人问津。许多人被宠物肖像画订制粘住脚步,站在摊前随意聊几句。
两天摆摊结束,隔壁摊主忍不住叹气——摆了几年,从来没如此惨淡过。即使不说,从那两天落寞的脸色也能感到一些无奈。时局大背景里的小民生,容易让人心中产生触动的感觉。
高兴又意外的是,去年做的那批毛毛虫陶偶,全卖完了,还卖了其他几个陶偶。勉强保住两天摆摊成本。那批毛毛虫是一年前做的,当时俏儿看见家里栀子花上几只大青虫,受刺激,萌生出做成陶偶的灵感。俏儿说,发现没有,很难在网上看见别人有做陶瓷毛毛虫的。源于生活细节的创作,这感觉是很好的。
没想到毛毛虫那么受人喜欢,于是最近又做了一批,以备下次摆摊。时隔一年,非但没有生疏,反而有种娴熟的感觉,捏起来得心应手,随着兴致,造型比上批毛毛虫丰富许多,釉色也有大胆的尝试。我也参与进来,捏了几只,做些辅助工序。

买过两次陶偶的女孩建议作品应该有个落款。这建议很好,于是这次在底部刻上了小纂字样。 每当澄澄不舒服的时候,感冒,发烧,上火,吃饭不恬静,奶奶都会说,熬点梨水喝吧。奶奶把梨子切成块,加几块冰糖,用电炖锅小火焖几个小时,午睡后给澄澄喝。澄澄爱喝,成了习惯,间隔久了还会想念,主动提起让奶奶熬梨水。有时前一天嚷着喝梨水,奶奶很兴奋,说家里没梨子,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买来梨子熬梨水,熬好后追着澄澄好话说尽,甚至激将法也用上,居然一口不喝。 喝梨水次数多了,俏儿随口说出一句,“哎呀,真是万能的梨子啊。下次有东西做了,捏一批梨子”。 构思好草图,随性捏了一批,问澄澄这是什么。“梨小孩!”

烧好的,在烧的,待烧的,在做的,想做的……梨小孩,仙人掌,蘑菇,小蜜蜂,冰箱贴,毛毛虫,品茗杯,咖啡杯…… 一批一批绵延着,近期陆续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