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中乱想
我在我家浴室洗澡能花上两个钟头。以前我跟别人讲对于死亡,对于爱情,对于世界的终极的看法,就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嗤笑的声音。所以这之后我就三缄其口,主要是担心死后上帝一瞧见我,就要跟我讨论那些曾经提出的狂妄的看法,这还不如堕入地狱来的痛快。因此,我选择浴室作为我最后的可供思考的安全屋。
其实也并非必须是浴室,只是需要一个狭小闭翳的空间,但电梯总是人来人往,而被窝又经常不自觉的生出懈怠感。因此我对浴室情有独钟,我在这里洗澡,解决生理问题,放肆的呕吐,现在占用它来思考,它的主色调从一团污七八糟的颜色变成了永恒的白色,走进来坐着自己也化身成一片空白,像一支风筝从近景切到远景,“嘎嘣”线一断,我就变成了白瓷砖。
我习惯走进浴室坐在马桶上偶尔看一些所谓的可供消遣的东西,最经常漫无目的地思考,或者发呆。我有时候也在想发呆的含义究竟是什么,我四肢僵硬大脑放空,这让我想到了罗丹的《思想者》。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朋友在呆滞地凝视着某一个点,我便问他,你在想什么?他想了想,说在发呆。发呆想什么?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发呆就是什么都不想。
当时知道这个答案后我就开始陷入一种什么都不想的发呆情况,脑子里的思绪有一种无处安放的感觉,好像穿梭到四维空间,又好像静置…我甚至都不知道在我发呆的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有点扯远了,回归到浴室,我常常坐在马桶上思考“六道轮回”、“共产社会”、“今晚吃什么”这样的终极哲学问题。想起来我总是生出来一种挫败感——答案实在不尽如人意。每当这时,就有贝斯手在我的脑海里崩崩崩地弹着,主唱在声嘶力竭地操万恶的社会。我的大脑就随着排泄物一起钻进了下水道,我甚至怀疑,我喜欢我家浴室的原因只是因为它可以把我的脑子冲进下水道,人们常说的脑子进水是指这个罢。
我由此开始想,为什么电梯间让人不愉快而浴室却让人依赖。我把这个问题列了一个复杂对比关系,得出的结论是:电梯间没有一个舒服的马桶。倘若电梯有马桶的话,那还是算了吧,这样的画面想起来就感到尴尬。
我的思维到这里就断了,被冲走的大脑还没有捡回来,我得想办法把它晾干才行,毕竟早春的夜里没有暖气,它一定倍感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