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二十年,我的小镇就会响起警报
Every 20 years, an alarm goes off in my town
原文作者:u/Frequent-Cat
翻译by:@SugarFrost
每隔二十年,我的小镇就会响起警报
每个地方都有它古怪的传统。当你身处其中时不以为奇,但是对于其他外界的任何人来说是完全离谱的,或者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怪诞。每当和来自不同小地方的人交流的时候 ,我的小村庄总是会成为话题的中心。我的王牌故事正是每隔二十年就会响起的警报声。
我们从未被明确地提醒过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强烈的暗示倒是有。我们之间存在的是一种无声的协议,一种这个故事只会保留在我们彭德尔顿小村庄范围内的默契。但是故事太精彩,不讲倒是可惜了。
我小时候经历过一次警报事件,那时候我大概只有三岁。我只记得我们全体进入地下掩体时村子里的喧嚣。尽管墙壁和门都很厚,我们还是能隐约听到警报的声音。克拉克森牌高音喇叭响亮的声音在村子周围回荡不息。
长大后,我会看到它们。那些尾端是圆锥形的高杆,分别面对着不同的方向。那里没有肉眼可见的电线,这让人怀疑电线是不是藏在了内部。但它们也没有用于维护的开口。尽管如此,每次警报响起的时候它们都完美地发挥了作用。村子里也没有管理修缮它们的部门,没人知道它们连接的是哪一片的电网。它们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静静地存在着。它们的存在逐渐成为了每个人都接受的事实。 然而大家无法接受的,是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存在。
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我偶尔会提起它。而每个人的感受和认知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当我开始上高中的时候,我会每天步行去上学。开车在当时和现在都不是我们这片地区普遍的交通方式。彭德尔顿很小,小到让开车变成了一种娱乐活动而非必需品。所以很多孩子的惯例是在同一条路线上和其他孩子们会面,当我们快到达学校时,就有一小组人了。
当他们到达我家的时候,通常已经有四五个孩子在等待我加入了。
在大多数情况下,路线都是一成不变的。但由于天气的变化,有时最好走不同的路线。在冬季寒风凛冽的时候,紧窄的小巷可以为我们提供掩护。每当我们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有时我们会看到众教堂(原文the Church of Many)。
这不是什么宏伟的大教堂,这是一个大多数中年男人聚在一起喝几杯啤酒的聚会场所。早上喝酒在普遍认知里都是不怎么合适的行为,但他们总辩驳这是为了宗教,不知为何,他们也总是可以逃避指责。
我们有时候会出于好奇,在窗户那儿向里偷偷窥探。我们对于这个地方知之甚少,听说的大部分都只是一些传闻。然而我们都知道的是,这个教会是基于警报建立的,那每二十年响起一次的警报。众教会以在村庄周围举办活动而闻名。说真的,众教堂感觉更像是一个有主题的社区活动中心,而不是一个宗教。这也多少赋予了我们村庄一点身份。但是你永远不可以和众教会里面的人这么说。如果你提起他们所谓的随意的礼拜,他们会一边和你争执这个教会的重要性,一边把你赶出去。他们甚至会逼迫你感谢他们为这个地方做出的贡献,即每二十年拯救一次彭德尔顿,他们还会要求你承认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每次警报声响起的时候事态才没有滑落更糟糕的境地。
可以想象的是,他们的主张是几乎无法被证伪的,但同时也无法反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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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这整件事都会被遗忘很长一段时间。毕竟每隔二十年才发生一次的事情,无论怎么听起来都不像是紧急事件。不过有时在学校里,某个孩子会提起它,围绕警报的话题和讨论就又会开始了。每一次都会有新的理论被抛出来,然后大家就会开始开玩笑。
但这就是艾萨克脱颖而出的地方。
如果你和他提起警报的事儿,他都会说同样的话。警报是一场骗局。
先声明一下以便理解,我们村庄并不是百分百和国家主电网连通的。政府了解这种情况,但是选择了无视,以至于我们设法维护成立了一个自治区域。可以免于外界影响的自治区域。也正因如此,我们仍然有某种意义上的皇室(土皇帝),这样说其实有点夸大其词了。他们只是拥有村庄创始人血统的后代。
他们声称他们知道警报的秘密,瞒着大家只是为了村庄的安全着想。这是另一个争议点,目前我们暂且将它搁置。你只要知道,这家人在我们村庄权力很大就够了,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很受欢迎,因为他们和这片土地的成长与开发息息相关。
但这并不能阻止流言的产生。
艾萨克想到警报时候的想法就是,这是骗局。他的理论是,这是这个家族用来控制村民,使村民臣服的手段。每隔二十年,他们都会拉响警报来确认大家的服从性,从而巩固自己的地位。一个简单的,让大家知道谁是老大的套路。
你看,在警报声响起时,不去地下掩体寻求庇护的人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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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上学的之后几年,我认识了一个名叫埃德娜的女孩儿。她很甜美。村庄很小,所以在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认识新朋友就是一件罕见的事情了。人们通常在形容一个地方很小的时候,会夸张地形容这个地方小到每个人都互相认识,但说实在的,有些爱社交的人还真的可能都认识大家呢。
我是在学校组织的郊游活动上认识她的。学校里各个年级平时都是分开活动的。她比我低一年级,这次特别的旅行把好几个年级的人混在了一起。
在旅行快到尾声时,我们已经形影不离了,而我们的关系在旅行结束后并没有终止。
我很快就见到了她的家人,并且相处甚欢。但有一个时刻对我来说记忆犹新,就是我提起警报的时候。
我在晚餐时不经意的提起了警报的事情。我提到学校里有人说发现众教会的人又喝醉了,并且开始胡说八道关于警报似乎很紧急的事情,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差了。
她的父母似乎不想说话,但是埃德娜换了个角度来解释这件事,也因此消除了尴尬的沉默。
她有一个哥哥詹姆斯。詹姆斯听到过一个仍然在传播的,有关于警报的传闻。这个传闻是这样的:如果你在警报响起的时候留在了外面,你会见到村里的神灵。如果你怀揣着足够强大的愿望去寻找他们,那么你的愿望就会成真。
詹姆斯就有一个愿望。一个他从未和家人分享过的愿望。
他在撤离的时候偷偷溜走了。埃德娜一家人找不到他,在那一刻去找他也为时已晚。所以他们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詹姆斯在警报声响起时安安全全。
警报结束之后,他们找寻了一遍又一遍,整个村庄都在帮忙,但还是找不到詹姆斯。
在警报期间会有超自然现象发生的说辞,对于大家来说并不算陌生。不过埃德娜的家人有自己的想法。詹姆斯是绝对不可能希望远离自己家人的,所以如果他为了许愿而留在了外面,却消失了的话,那这些神灵绝不可能是善良的神灵。祂们应该是邪恶的,大家应当躲藏且远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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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和我父亲讨论过警报的事情。我父亲是磨坊里的杂工,如果你需要做某事,他要么可以直接做到,要么就会弄清楚如何可以做到。如果你给他足够多的时间的话,他可以想出所有解决实际问题的方法。
有时大家会征求我父亲的意见,他的实践思维在另外的领域也大有用处,于是他就成了一些人的顾问。村子里没人有什么学位。知识是从外部渠道流通进来的,但是从来也没有人会单纯的为了一张资格证而离开彭德尔顿。再说了,这也没什么用场。在这里,只要你能胜任你的工作,或者在你能胜任工作前去做某人的学徒,都算是有资格了。
也就是说,我父亲并不傻。你可以想象到,在这样一个地方,教育水平并不能代表什么,他有他自己的聪明。
在我更小的时候,他会对我说同样的话。每隔二十年,在警报声响起的时候,不听话在外面乱跑的小孩会被怪物吃掉。
这是为了约束孩子们而广泛传播的故事。我学校的很多人都听过这个故事。我猜测我父母还小的时候应该也听过一样的故事,以此类推。
甚至当我上高中以后,他也坚持仍然讲述这个故事,只是增添了一些细节。我想那充满血腥的描述是为了制止我乱跑的,以免我长大成熟以后不再害怕这样的故事。
一些父母担心,当警报响起的时候,万一青少年们还在森林里喝酒怎么办。如果他们离得太远,那就根本无法及时赶回。这并不是指责家长们严格到了苛刻的程度,但每当接近警报响起的日子时,他们总是会变得专横。
这是因为警报响起并没有固定的日子。当然了,大家都知道这事儿每二十年发生一次,但是具体是哪天还是有巨大差异的。
人们试图对照旧日历去找到警报响起日期的规律。用到了古老的时间测量装置,甚至变换成宗教文本。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预测具体的时间和日期。也正因此,当知道日子快要来临时,我们都会变得异常谨慎。
在下一次警报声响起的日期快要来临前,我已将近二十三岁了,并且也已工作了好几年。用村庄的标准来衡量的话,我已经是一个男人了。所以我就鼓起了勇气,询问父亲他到底认为警报是什么。
他告诉我他的想法。他认为警报是一个怪物。
我以为这一次还会听到同样版本的故事,不过这一次,他讲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细致。
他解释说,每二十年都会有一个怪物来到这里吃掉它发现的人,这跟我以前听到的并没有什么两样。但他继续说了下去,告诉了我一些他听到的事情。在宠物留下的房子里,房门上有爪痕。郊区有巨大的脚印。他说你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只会觉得好笑。但有一小群人深信这个理论。
他的最后一点是关于所有传闻的。他提起了一个我以前听过的传闻。就是在警报响起的时候留在外面的人可以实现愿望。我父亲说管理我们这个地区的家族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也正是他们传播了这则消息。他提出,关于愿望,权利,新生活的说法,都是为了引诱你在那个不详的日子跑出去。
我问他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的时候,他的回答很简单。每隔二十年-它会饿,它需要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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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到了那些会举办休闲聚会和社区活动的权威人士们。在那些大日子快要来临的时候,众教会的人都会全力以赴,美好的家庭友好的活动要么被勒令结束,要么就只是为了宣传他们教会的话的手段。这几乎就是分时度假的陈词滥调。
我当时正想和我交往三年的女友出去约会,度过美好的一天。尽管我们上的是同一所学校,在几年后我们才认识。一切都很顺利,所以我想为她挥霍一点钱财。
通常我们的约会是去牛排馆吃饭,在晚餐的菜单上选择一样奢侈的菜品。牛排馆的老板人很好,如果他知道这是特殊的日子的话,他会好好准备。他的牛排馆是以很适合过纪念日而闻名的,他也因此赚了不少钱。
但是你永远都不可以对他撒谎。如果他发现你只是为了优惠待遇而胡编日期假装是自己的生日或者纪念日,那你就再也没机会得到特权了。就像我说的,大家互相都认识,如果消息传得足够远,在你的声誉彻底恢复之前,你在村庄里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温蒂和我本打算重复以往的传统,但是我看到村庄公告板上有一张海报,海报的内容是说在我上班的路途中有一家快闪餐厅。它保证会提供充满异国风情的食物和娱乐。我相信对于你们来说,晚上喝完酒以后去吃点儿中餐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但是在这儿,这可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品尝到外国的食物可以让你有资本兴致勃勃的谈论许多年,许多人对这事儿都有很大的兴趣。人们会为了在社会阶梯上再往上攀登一步而撒谎。所以当一个越南餐馆要在这儿开快闪店时,我马上就排队报名了。
并不是很多人都得到了去快闪餐厅吃饭的机会,我利用纪念日之便刚刚好挤了进去.
这是全村的热门话题,我发现有很多我认识的人都会去。似乎都是我这个年纪的。
尽管我想这次只是为了温蒂去的,我还是问了问父母的意愿。奇怪的是,他们一般都是很想尝试异国食物的,这次却迅速拒绝了。温蒂的父母也同样拒绝了。
我们应该意识到这有多奇怪的,但是却拼凑不起来一个合理的原因。
这一天终于到了,大家都很紧张。我们被安排坐在一个小礼堂里,桌椅摆放的角度让你可以正好看到舞台。我们焦急地等待着,都猜测这是为了娱乐节目而准备的。
灯灭了,聚光灯照在地上。主厨出现了。他有着我们从未见过的肤色,非常独特的眼睛形状,还有乌黑的头发。他可是真家伙。接着其他人上台了,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刻我们已经上当了。
站在他旁边的是两个众教会的元老,他们介绍了主厨和今晚的流程。有些人开始四处张望,想看看能不能及时溜出去,但是为时已晚。
灯亮了,我们周围围绕着教会的其他成员,他们穿着闪亮异常的红色衣服。他们的脸上涂抹着淡淡的黄色粉末,还把眼睛两边用胶带贴起来显得更窄。这是对舞台上的男人的滑稽模仿。主厨看起来非常不满,但为了餐厅而妥协,只能忍受我们村子的这些破事儿。
厨师被带到了后面,夜晚开始了。
通宵达旦的过度宣传淹没了令人兴奋的香料味。众教会的人轮流上场,在这个夜晚表演了不少歌颂教会的节目。
多年来,他们举办了许多庆祝当地文化的节日。其中一个片段是关于他们为小镇的发展作出的贡献。他们组织很多大型活动,在这里养家是很有前景的,这吸引了重视家庭的人群。
他们同时还举办了突出本地制造的活动,这帮助了当地的工匠。家具,手工酒,新鲜的食物。在你的主要工作以外还拥有个人技能是很普遍的事情,因此这吸引了努力工作想加入他们活动赚点儿外快的人。
如果你需要帮助,众教会必将出现。一个女人曾经因为一场事故-沉重的家具落下砸到了她-失去了双腿。她的职业生涯在那天断送了,同时断送的还有她跳舞的梦想。众教会为她举办了一场筹款活动,一家远方的医院和外来的资金帮助她多少恢复了一点腿部的知觉。时至今日,她仍然健康快乐地生活着。
他们完美符合了所有教会该有的标准,尽管这次事件具有欺骗性质,他们听起来并不是那么坏。
接下来的一个片段是为了吸引不怎么活跃的人。如果你加入教会的话,在每周三次的晨间“会议”上你都可以喝酒。这是‘土皇帝’颁布的命令,因为宗教原因而允准在工作日也可以喝酒的特殊条例。根据经验来说,只要不在喝了酒之后乱打架就可以,其他都好说。
同样的,这也吸引了一部分人。人们开始怀疑众教会也没有传闻里的那么糟糕。
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是无比巨大的,这些传闻本身也只在特定的人群里流传。众教会总有奇怪的名声,你并不知道他们真实的意图是什么。他们的本质是很轻松愉快的,但是他们也有一些严苛的和不为人所知的宗教习俗。只有你加入,才会了解到全部的细节,即使你加入了,也只有长期的成员才能获取关键信息。这引起了一些民众中的反对派的不信任。
食物送上来了,简直美味极了。我甚至根本不记得它叫什么,也不记得用的是什么肉类。对于我们只吃肉和土豆的文化来说,这种香料和酱料的混合是完全陌生的体验。大家都发自内心地被震撼到了,有些人甚至哭了,因为这是一场此生难得的体验。
但在这之后,整个夜晚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他们在舞台上有更多的表演。我们是可以接受美妙的一餐配合着具有说服力的宣传的。可这也就是一切都开始变的有些疯狂的地方。
他们开始胡言乱语了。说我们知道真相之后就可以从精神牢笼中被解放出来。他们说普通人对更高的真理一无所知。如果你加入的话,得知真相就可以轻松解脱了。
众教会里最年长的人走了出来。老人以西结。他经历过四场警报事件,比村庄里的任何人经历的都多。他的胡子低低的垂在地上,给他塑造了类似圣人的外表。他穿的外衣也早已过时。
老人以西结接下来说的话分化了在场的人们。他声称他在警报声响起时待在外面,并且活了下来。他解释道那是因为他的母亲在他四岁的时候不小心把他落下了。以西结说正是他看到的一切让他决定在众教会的核心集团里掀起革命。但这些秘密对于没有接受过启发的人来说太过沉重了。想要获得这些知识的方法只有宣誓把你的命献给教会。努力工作,获取信任。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些人的家人因为警报声而消失了,还有另一些人的理论和偏见,因为有人幸存的事实而受到了挑战。以西结被问题淹没了。如果他从一次警报中存活了下来,为什么要瞒着大家?有谁当时在场可以证明他说的话吗?如果他有这样的知识,为什么不阻止警报的发生呢?他只是站在那儿,用无所不知的表情看着大家。只有当骚动平息了,他才走下台来。我们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轮到我们采取行动了。
结束前,有些人愤怒地离开了,因为他们觉得被这种荒谬的说法侮辱了。其他人则被说服了,已经在努力争取引起分裂的那一部分众教会成员的兴趣。最后,我和温蒂离开了。我们并不是百分百的教会反对派,但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动力去寻求正面答案。
当我们回到家时,我的父亲正在那儿迎接我。他问我今晚的食物怎么样,但我知道他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他解释了整件事儿。每二十年,众教会都会做类似的事情。他们会举办一个能勾起人们兴趣的活动。而这都是为了吸纳新成员。那些之前去过的人,或者知道内容的人,都是被禁止告知新一代真相的。所以他不得不坐在那儿目送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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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报日来临之前,你是可以感觉到的。空气里会有电流;举办的活动会逐渐减少;人们会空出自己的日程表以免措手不及;就连教会也停止了他们的短途旅行,以免有人在警报日的时候被困在外面。但即使这样,派对还是不会停止的。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一些派对和聚会都是在地下掩体附近举办的。这些活动为了能够顺利进行,都有严格的规定。或许听起来很诡异,但是‘土皇帝’一家是鼓励这样的活动的。我猜测这是为了保持刺激我们的小型经济。如果没有足够多的人去消费,货币无法流通,瓶颈效应就会产生。
音乐是可以有的,你也可以聘请音乐家演奏,但是声音不可以太大。可以喝酒,但不可以是烈酒,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永远不要喝的烂醉。以前有人就是因为在警报响起的时候喝醉睡着了,没有及时赶去地下掩体而消失了。
虽然这些聚会的气氛很低沉,但它们还是必要的社交活动。等待会让你感觉永无止境,如果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活动刺激只会让人们变疯。
在毕业之后,确认你圈子里的朋友都没事儿是很正常的事情,起码对我来说是如此。每次我去这些活动的时候都可以看到熟悉的人。有我之前提起过的埃德娜,和我同年级的凯尔,经常和我一起走去学校的沃特森,还有我从幼儿园起就认识的发小,史泰格。直到那时,谈论警报已经变得无趣了。每个人都已经把他们的想法说了一遍,没有任何新信息可以提供了。但当我们知道那个日子快要到来时,关于警报的话题还是会悄悄地回到我们中间来。
长大以后,我们的对话从小时候疯狂的想法逐渐转变,成为了讨论如何安然度过警报日。我们知道不遵守规定的后果。除了以西结之外,没人可以在警报日那天呆在外面,还幸免于难。即使这样,他的说法还是受到了严格的审查.
我们都同意在那之前乖乖听话,保持低调,把这事儿挺过去。很简单,对吧?
事实证明凯尔有其他的想法。日子接近的时候,他开始提起一些在学校里听到的老说法。他会提起一些不同的理论,但最终都会转回到一个说法上面。也就是你如果在外面活下来了,愿望就会实现。
埃德娜对此大发雷霆。那时候,大家都已经知道詹姆斯的事儿了。提起警报声本已经是一招臭棋,但是提起害死詹姆斯的谣言简直糟糕透顶。
有一次,史泰格因为凯尔经常提起这件事儿发脾气了。我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凯尔会试图游说我们,说这是值得一试的。他希望这是真实的。但是史泰格一句也不想听。一次在史泰格贬低凯尔的时候,凯尔大声反驳,他叫的那么大声以至于整个酒吧都安静下来了。他说的是-“但这可以带她回来。。。”
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凯尔八岁的时候,他的妈妈病了。他妈妈得的是慢性病,所以他在三年里,每天下课后都会赶回家,就为了有机会多陪陪妈妈。他们关系很好,妈妈的去世带走了凯尔一部分的灵魂。能让妈妈死而复生的方法,不管多么骇人听闻,对他来说都是理想化了。
虽然我们都能理解凯尔的想法,我们还是选择了反对。我们知道这是个坏主意。
而对于凯尔来说,警报每二十年才响一次,意味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回首过去,我觉得他是不会被说通放弃的。
他只告诉了我。我总是最后留下来和他聊天,并且可以共情他的那个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安慰他,因为史泰格说的话有点儿伤人了。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变成了他的密友吧。所以有一天,在深夜聚会后,他带我去了一个地方。一个靠近村庄外围的加固好的小屋。
他用好几年建造了这个小屋。他在完成学业后去做建筑工的学徒。想到他选择建筑工的职业只是为了完成这件事儿,对我来说是有些许荒谬的想法。但事已至此,我都不觉得奇怪了。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听着。
他继续解释这东西的刚性。这个加固后的小屋强固到可以承受炸弹的轰炸。唯一的开口非常小,小到可以保证小屋结构的坚固,上面是一个可以往外看的小舷窗。他的想法是他必须看到过来的生物(不管是什么)并且交谈,才能许愿。
小屋里存放着一些食物和水,只是为了度过一个晚上而准备的所以并不是很多。凯尔的设计就是,小屋是没法在外面被锁上的。这是为了那天警报声响起的时候,可以快速进入小屋。村庄里的人一般都很值得信任,我们通常不需要锁。不过里面是可以上锁的。这是一把牢固的锁。他让我从外面试一下,门闩上的时候,我用上全身的力气也撞不开门。
说它坚硬都是低估它了。
然后,这一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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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到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警报会发出时钟上紧发条的声音,就好像在做热身运动似的。这就是让你尽快赶去地堡的提示。我看到每个人都在齐声移动。全部平静而匆忙地走向从出生起就烙印在我们脑海里的地方。
在我过去地堡的路上,我注意到了他。只是因为我知道要找他。凯尔,他就在那儿,从相反的方向偷偷溜走。我知道他要去哪儿,回想起来,我应该制止他的。当然了,就算我们把他带回来他也有可能逃跑。但是他和我倾诉他的想法的时候,是把我当成了知己,交付给我了他的信任。打破这个的话,我好像就算不上什么朋友了。所以我只是轻轻地对他点了点头,并祝福他一路平安。
在地堡里的情绪是你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只有当你真正经历过,才能感受到正在发生的一切。警报响了,所有的人都被迫蜷缩在一起。他们不会告诉你的是,骚动会无可避免地发生。
一对夫妇开始叫喊说他们把自己的宠物落下了。这导致门边开始了骚乱,他们乞求在时钟还在调整的时候出去,当然,他们被拒绝了。
接着一个女人开始尖叫。她看到了学校集合带来的孩子们,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老师解释说她儿子刚刚脱离了队伍。规则就是不可以回头去找的。这种事儿发生的时候,因为回头去找孩子而导致老师也消失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不回头的想法早已根深蒂固。这听起来很实际,但是亲眼看到尖叫的家长的痛苦会永远伴随着我。
起初,在我看到魁梧的警员站在门口的时候,我是有被他们的形象威慑到的。他们是当地警局的领导团队。村子里犯罪并不是一桩常见的事情,每当有事故发生的时候,通常都是民事案件,几句话就解决了。所以当你有一小组人专门训练体能时,传言就是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警报日的,为了在这一天守门。
认为这是预防措施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亲眼看到这一切,我还是很感激他们为这一刻,而努力锻炼所投入的时间的。对于强壮的人来说,压制住一两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当家长们联合起来只是为了跑出去援救孩子时,这个小队镇压这些家长的效率就仿佛上好油的机器一样高效。
警报声响起来了,真的很大声。说话必须要吼叫才能让别人听清。当你听到微弱的敲门声的时候,你知道他们实际上是在用力敲门,只有仔细听才能听到,这些没有及时赶到,被留在外面,就仅仅隔着一扇门的人们。
就算你听不到具体的字词,你可以听到他们语气里的乞求。乞求被放进来。绝望无边无际。显而易见,这使得在地堡里的人们产生了骚乱。他们对着守门的人大叫,让他们开门把外面的人放进来。如果足够快的话也只需要几秒钟而已。守门的人仍然在镇压暴动的家长们,令人震惊的是他们还能同时镇压住这一群试图起义的人。
整段时间,看到他们是多么认真对待地堡里的事情,我想到的只有凯尔。
开头我并没有意识到,但是最终在外面的尖叫声和撞门声停止了。声音并不是逐渐消失的,而是突然消失的。然而警报还在响着。
警报延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接着回到那个调整指针的声音,再接着渐渐无声。我们都在无声中静静站着,试图消化发生的每一件事。几乎不敢相信这就结束了。整整二十年的准备,只是为了那一个小时。过去的记录里并没有错误的结束或者两次警报,没过多久,门开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被镇压的吵闹的人们被放走了,没有警告也没有惩罚。毕竟这似乎是难以避免的情况。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但没人指责守门的人,虽然身上多少有些擦伤和淤青,他们悄悄地离开了。
众教会的长者们大声祝贺大家又成功地存活过了一年,虽然他们都被忽视了。
大多数人都回到了日常生活中去,我却溜去了那个地方。
我跑去了凯尔的小屋,敲了无数次门。我满脑子都是疑问。如果他在里面的话,他还好吗。但凡能发出一点儿声音呢。任何声音。可惜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从小舷窗里向内窥探,试图找到他。这个舷窗的视野很宽阔,如果他在里面的话,我一定可以看到。
接着我做了最后一件我可以做的事情,我推门试图打开它,可门被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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