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和时尚？通常没关系

奥斯卡·王尔德

通常而言，作家与时尚都是不沾边的。表面上看，我们可以解释说，因为作家最讨厌追逐时尚，迎合潮流，他们往往叛逆，不合群，在小众文化中扎堆，故意彰显自己独特的文化品位。但实际上，大都因为贫穷，贫穷是没有资格谈时尚的，时尚最势利，只追逐社会名流。

但是这个问题也不能一概而论，比如在《名作家和他们的衣橱》中，英国作家特莉·纽曼梳理了三十位作家，写了三十篇文学与时尚界的跨界速写，得出结论说，文学中贯穿了时尚的方方面面，无论是作家所用的词汇，还是他们所穿的衣裳，往往都有内在的联系，很多作家不但措辞准确，他们的衣着打扮往往也是其情感和文字的公开的表露。我怀疑她总结得有点过于以偏概全了。

看起来，文学与时尚的联姻有多重方式。首先《名作家与他们的衣橱》强调的是名作家，这就把大多数默默无闻的作家排除在外。时尚总是青睐那些社会名人，因推动社会风潮的转向的，都是社会的名流，作家群体也概莫能外。比如想到时尚作家，我首先想到的是十九世纪的奥斯卡·王尔德，这大概是很早就意识到时尚可以对他的社会名望很有帮助的作家了。早在王尔德写出很好的作品之前，已经凭借自己的时尚品味吸引了很多媒体的关注，他标注性的装扮是华丽繁复的风格：丝绒长裤、天鹅绒外套、黑色斗篷是他的标配。这身装扮在保守的维多利亚时代是非常惹人注目的。时尚成就了他，也让他在对抗世俗的同时也吃了不少苦头，晚年流落到巴黎，混迹于小酒馆，无人问津。

塞缪尔·贝克特

还有就是，时尚比较青睐于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比如萨缪尔·贝克特这样的，长相非常有特点，从容不迫和优雅的作家。贝克特日常的穿着是标志性的高领毛衣，风衣，长靴，圆片眼镜，以及整洁的衬衫和领带。这身集实用与简洁为一身的装扮引领了男人的时尚。能做到贝克特这种效果的知名作家并不多，我们想到的还有加缪的那一身标志性的雨衣装扮，但是如果换成了长相有些猥琐的萨特，这个时尚就变味儿了。

海明威

换句话说，想要作家引领时尚，写得好还不够，至少身材上还得做好管理才行。海明威年轻时候很帅，晚年身材壮硕，总喜欢袒胸露乳，故意展现自己的硬汉形象，但是这种展现当然跟时尚无关了。纽曼在书中涉及到海明威的时候说，海明威是刚毅的渔人和猎手，他的实用装束影响了嬉皮士的标准穿搭。说不好听点，这难道不是说他邋遢吗？

菲茨杰拉德与泽尔达

相对来说，海明威就不如他的好基友司各特·菲茨杰拉德。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因为菲茨杰拉德成名更早，二十几岁就已经名满天下，他和她的妻子泽尔达能够成为那个时代的娱乐明星，成为爵士时代的代言人，与他们金童玉女的形象，纸醉金迷的生活方式有关，如果说真正能影响一代时尚的作家，这两人确实是实至名归。据说，英国超级名模凯特·摩丝2011年举行的婚礼就受到了泽尔达装扮的启发，很多方面都是当年泽尔达和菲茨杰拉德婚礼的翻版，英国版的《时尚》杂志专门为其刊登了十八页的照片。

其实，作家跟时尚的关系，更多体现在女作家这个群体身上。大多数女作家都会比男作家更注意衣着装扮，身材管理，这大概也是男权社会留下的阴影。所以《名作家与他们衣橱》中提到的更多的是女作家，比如乔治·桑、葛特鲁德·斯泰因、帕蒂·史密斯、西尔薇娅·普拉斯、西蒙娜·波伏娃、苏珊·桑塔格、科莱特、唐娜·塔特、扎迪·史密斯、弗吉尼亚·伍尔夫等，这名单上的女性作家太多了。相对来说，应该是女性作家对时尚潮流影响更多一些。

弗吉尼亚·伍尔夫

比如伍尔夫就曾为英国版的《时尚》杂志写过文章。伍尔夫所代表的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影响了二十年代的英国文化，这种文化有智识上的，也有流行文化上的。伍尔夫留下的很有名的一张短发的照片，就是其中的代表。伍尔夫身材高挑，长得像只鸟，加上有一双沉思的眼睛。她穿衣服非常的混搭，加上他不成比例的身材，有时候给人的感觉有种非常独特的魅力。当然，伍尔夫这种的影响，在很多直男癌眼里可能不那么舒服，比如海明威就曾恶毒地骂过伍尔夫的长相。

女性作家中，很多作家都是用感性的穿着去体现他们热爱时尚，很少有作家系统思考过时尚对女人心理上的影响，比如在《第二性》中，波伏娃写到：“盛装打扮是女性自我陶醉的具体形式；它是制服，又是装饰；通过这种形式；被剥夺了权力而无法做任何事情的女性，感到她进行了自我表达。”但是这种分析，坦白说，还不如张爱玲。

张爱玲

无论是张爱玲的小说，还是张爱玲的随笔，我们都能从字里行间读书她对服饰和时尚文化的热爱。每次读张爱玲的小说的时候，读到那种大段大段的服饰描写，我都只能滑过去，因为实在看得头大。但是内心又觉得有很不小的遗憾，我大概不是她的理想读者，她写下这些描述服饰文字的时候，一定是充满了快乐。一篇《更衣记》概述了中国千年的服饰史，眼光十分毒辣，比如她说：“时装的日新月异并不一定表现活泼的精神和新颖的思想。恰巧相反，它可以代表呆滞；由于其他活动范围内的失败，所有的创造力都流入衣服的区域里去。在政治混乱时期，人们没有能力改良他们的生活情形。他们只能够创造他们贴身的环境——那就是衣服。我们各人住在各人的衣服里。”这是多么一针见血的观察，时尚勃兴的背后，有可能人性的束缚。那些一味追逐时尚的人反而看不到这一点。

思郁

2020年9月3日星期四

名作家和他们的衣橱

6.3

[英]特莉·纽曼 / 2020 / 人民文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