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之欲
《愚者之毒》。通篇读完,感受就是无奈,还有隐隐的害怕。还有点难过。不过说是悲哀就不准确。就算世上真的存在希美和小勇这样的人,我又有什么身份和资格替他们悲哀?我不要这样高高在上。
这本书不能算是推理小说,或者说应该属于社会推理;总之,虽然包含悬疑、反转、杀人事件等等推理小说的要素,但内核还是体现不合理的社会(不论是大社会,还是小社会)对“人”的摧残:“他人之欲”在这本小说里扮演了太重要的位置。又不禁感慨,老话说得对,批判“世界”和“社会”远比批判具体的个人,在逻辑和道德上简单多了(也更不容易被打)。
我在很多读后感里都会提到“软弱”和“欲望”这两个词。有欲望的人,通常就不容易软弱;除非这个人的欲望就是软弱的欲望。堂堂正正地利用欲望的情况就不必说了,而把欲望交给原始的身体就容易催生恶念恶行。
我一直觉得人类能够有共情心非常了不得。这东西好比齿轮的润滑油。好比拴住没头没脑就向新时代狂奔的野狗的那条绳。缺少感性和共情心的人什么都不是。竹丈和加藤;还有亿万在人血人肉的山顶上算计着下一批新鲜血肉的打着算盘的资本家,那些往塌陷的煤坑里头灌水的人,全部缺少了这种东西。在故事里,这些人往往会制造仇恨、制造开端,最后死于成功的复仇。现实中往往没有那么多不曾遗忘和死去的复仇者。
我也幻想自己仰躺在床上。脸边插一把利刃。看希美被强暴,我的精神也在被强暴。在陷阱底的人被视为猎物。猎物以为众生平等,以为可以爬出坑洞重见光明,却早就被猎人视作失去为人资格。出生相当于给新生命摆了一个陷阱,有人掉到旁边成为猎人,有人掉到里面成为猎物。但是出生又不是一口锅,不是掉到锅里就会死,掉到锅外就等着吃就行的。人总有无限可能吧。不管好的坏的。反正最后自认是最高等的猎人的加藤也死了。这就是猎物的复仇。
要活着,就可以背叛自己吗?
如果我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那我就不可以问为什么希美和小勇要这么做。最终他们全都背离了原始身份,成为“叶子”和“由起夫”,成为时刻发疯一般复盘罪孽的空壳。
难道人生来不被世界所爱,就应该坦然接受,并且再也不敢爱?难道人生来不在光中,便只有黑暗才能让她不被灼伤受到保护?小勇就算变成了由起夫,也只不过是以新的身份去感受,去喜去悲,时间和生命对他来说,不是静止,而是早已匆匆地去了。希美不停整容,换了名字的读音…她的心一直痛苦。
抛弃过去等于抛弃自己。可是怎么能够责怪他们呢?他们背负得太多,取舍权衡,确实只能将自己也抛掉了。那算是真正的放手吗?如果真的痛快,就应该像加藤一样,干脆以他人的痛苦为乐好了。可他们也只是不得已的普通人,不是硬着头皮逃避就是互相疗伤。问题横亘,大象搬不走。
只要少一点。少一点贫穷。
他人欲望的獠牙。发疯的父亲。离家出走的母亲。精神变态。高利贷。杀人。煤矿,煤渣山。少一点氛围烘托,少一把称心锋利的刀子。不过对很多人来说,这些都无法少一点。而罪恶还在那里,并因仇恨而增多。
我无法想象希美的父亲发疯时想强暴律子时的眼神。如此简单的欲望,和破烂兜裆布一样其实遮不住什么败景。希美可以拿起刀子,可以想杀了她爸。小勇把他爸杀了然后埋了。叶子想和由起夫结婚,也想甩掉达也这个拖油瓶。“他人之欲”。
而我之欲又算是什么?对很多人来说只是活着而已。生于这个世界的命运赐给人类欲望,必是要人操控欲望,而非玩弄他人。只遵循原始欲望的人形同恶鬼。而其真正面目不管多可怕,究根究底也只不过是只老鼠,是个窃贼。
虽然说得多,但其实这篇读后感又没有什么章法,基本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又快要黎明,身体的睡觉欲望已经将我挟持。梦里不会有任何真实的事,和故事一样。但只有梦才是真正的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