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冰雹落下的次日
一月近半,气温下降。连日闭门不出,窗外雪不知道飞了多少场,昨天簌簌落的是冰雹。
恐慌和抑郁让本来就堪忧的思考能力进一步削弱,甚至一度丧失。重新拾起记日记的笔,初衷是帮助自己理清思路,训练思维。
今天早晨把拖了二十天的论文第三章发给了老师,就像把又臭又沉的包袱掷出,从持续的坏情绪中缓一口气。发完邮件以后,出门办事,采购食物。回家以后把乱糟糟的房间一点点收拾好,在物理空间和心理上都清出了一小片空地,于是坐下来写日记。
我逐渐看清了现实,恍然过去一直活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友邻@Miss Prejudice说过一句话,大意是理想主义者就像身处于一个彩色玻璃罩里,而这个玻璃罩总会被现实的强力从外面击破。这次玻璃罩碎得彻底,我好像死了一遍。但是又没有死彻底,还没法从狼藉里站起来新生。
认识到了过剩的自我关照造成的狭隘,我感到恶心。本来不想再记关于自己的事,但是,在最孤独和无助的时候,我也从别人的自述中获得过舒缓,或许,也有人能从我的记录中获得一些慰藉吧。
“原来她也过得那么糟。”诸如此类。
不过,尽管一直在与自己相处,与内在的痛苦缠斗,我也会尝试多留意外面的事物。
全家便利店推出了草莓季的新品,草莓松饼,草莓冰淇淋,草莓牛奶等等。我买了草莓牛奶,它是菊乐酸牛奶的底味,多了够量的草莓果肉,并且更有乳制品的粘稠感,酸酸甜甜,很好喝。加上税280多日元,相当于人民币15元。草莓牛奶在日本是经典饮品,在是枝裕和的随笔《有如走路的速度》里,他提到过儿时喝草莓牛奶的事。
学校附近的主干道旁开了一家叫“阳光物产”的中华物产店。与其它的物产店比,这家店在地段,规模,软装和陈列上规格都要高一些。今天我进店想买些速冻汤圆,在挑选时,店长专门过来递给我购物篮,“不要把手冻着了”他说。结账的时候,他让我试吃一颗溜溜梅,又送了我一卷挂历。我寒暄说店的地段好,他说钱也好,都长白头发了,意思是租金很高。听店员唠嗑说:这家店与别的店相比一个优势在于日本人也会去买。
物产店就像一块飞地,跟店家打交道的时候知道对方不会轻易被冒犯到,甚至也不担心冒犯到他们。
明天我介绍的学妹要去幼儿园面试了,希望她顺利。
下午和之前公寓作邻居的学长微信聊天,得知他转到文学研究科去读博了,是跨专业读博,提交申请前临时换的,博士期间的研究领域几乎没有基础。人和人真的很不同,我就没有他那样的勇气。不过他是怎么想的,我们也没细聊。
从这件事我也反思是否自己过于保守,固步自封。肯定多多少少有一点,但是读博确实也不是件小事。我慢慢确信一点是,至少现阶段,留在这里会加剧我的内向。
昨天开始继续读何伟的《寻路中国》,讲到他在北京以北一个叫“三岔”的村子居住时所遇的人和事。我从他的行文中感到一种自信,我想这种自信既来源于个体的成熟也来源于一定文化上的优越感。他是带着问题意识去观察那时那地的一切的,描述自身遭遇的窘境时,往往兼有略带讽刺的幽默。书中的自驾之旅开始的2001年,何伟已在中国生活5年,自是从容许多。相比而言,《江城》时期的他在文化冲突中显得更加沮丧和狼狈一点,但即便如此,他也几乎没有书写过任何自我否定。这和我在日本的经历是很不同的。而我在文化冲突之中的被动既来源于个人又来源于文化。
如何建立起自信,是今后长久的课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