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夏天回国探亲日记连载9
2018年7月29日星期日天气晴
也许是昨晚睡得比较早，早上不到六点我就醒了。前几天早上，我从客厅窗户看到楼下广场有几个老头老太每天早上练太极，也想加入他们，只是不知道他们几点开始。吃早饭的时候，妹妹说，他们已经练上了，你快去。我到了楼下，问可不可以凑个热闹，他们说当然可以。先是八段锦热身，然后是杨氏太极24式、42式、48式结束。24式我跟同事学过，还没学完，勉强能跟上，42式、48式完全没学过，就彻底不行了。他们练得真好，尤其是在前头给大家做示范的大爷，看起来70多岁，身材精干，一招一式都很准确，下式、踢腿都很到位。我虽然比他们年轻不少，却下式下不去，踢腿踢不着。我一脸羡慕地问“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得跟你们一样好”？他们安慰我说，没问题的，多练慢慢就好了。我说好的，明天早上继续跟你们一起练。
练完回到家，妹妹说，上午先带你去友谊商城买鞋吧，这几年看你夏天回来穿的都是这双凉鞋，都有点开胶了。我跟她说，这鞋虽说看着有点破，但买时也不便宜呢，而且穿在脚上很舒服的，至少还能再穿两年。妹妹说“别嘴硬了，去买一双新的吧，咱们这东西也不比北京，不贵”。我说那好吧。友谊商城在火车站对面，里面三层，一层鞋帽，二层女士服装，三层男士和儿童服装。东西不贵，但样式在我看来都很土，我俩在一层逛了个遍，我也没看上一双喜欢的。妹妹说，那给咱爸买双凉鞋吧，他夏天也没有凉鞋，他脚上现在穿的那双春秋鞋也是我给他在这买的，自己啥也不知道张罗。我说好。最后我俩给爸买了一双凉鞋走人，也算没白来。
回到葫芦岛家中，妹妹给爸手机打电话，手机关机。妹妹说，估计又是没电了，没电了也不记得及时充电。我说，咱爸还要不要去看腿。妹妹说，咱俩去看看他吧，问问他是啥意见。爸妈离婚，我心里对爸一直有怨气，俩人虽说吵闹了一辈子，但终归也是30多年的夫妻啊，当初离婚时妈是死活不愿意离的，她跟我说，倒不是她对爸多有感情，而是觉得说出去丢人。她一辈子做人光明磊落，不想老了老了因为这点破事被邻居朋友在背后说她闲话。但爸非常坚决，非离不可，不离就把妈的腿打断。男人打老婆也是我最瞧不起的，只有最没本事的男人才打老婆，而我爸每次跟我妈动手都是下狠手，让人心寒。他俩闹离婚时，我在美国，离得太远管不了，我妹从北京回了家，先是劝和，见自己劝不动，又叫上四舅四舅妈过来帮忙劝，可惜我爸一根筋，谁劝也不好使，非离不可。实在没辙，妹妹也放了狠话，她说，“ 孩子是妈生的，你不要我妈，也就等于不要我们。你们要是离了婚，跟我们也就断了关系”。我爸也许也是仗着自己有退休金，他很“硬气”地说，“你们也大了，我谁也不要，谁也不管，以后个人顾个人，等我老了，街死街埋，路死路埋。“妹妹气得不行，她只得说，”你自己说出来的话，你自己可得记住“。
妹妹把这些话都告诉了我。我爸是个极其自私的人，只管自己，别人谁也不管，肯定能自己吃好喝好照顾好自己，我倒不担心他。他俩离婚，我站妈妈一边，也许因为我自己也结了婚，也成了别人的老婆，孩子的妈妈，我不想到我60多岁的时候遭遇妈妈的命运。我爸这是带了一个多坏的头啊。所以我基本上不理我爸，他自己一个月退休金好几千块也足够他花，我也不想给他钱。但我前几年夏天回去，他在妈妈楼门口天天骂我，说我忘恩负义，没有良心。我还出门跟他大吵了一架，我说，当初你俩离婚你把话都说绝了，跟我们都断绝了关系，为啥还骂我。我爸却大言不惭地说，真要断绝关系，就把我的血还给我。我说，你要我死在你面前吗？真是太不要脸了。出尔反尔，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又不认账。“ 我爸说，”早知道你是这么个货色，当初就不该供你读大学。“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我更生气了，谁家父母不是盼着自己的孩子学习好啊，就他和我妈加起来俩文盲，我全靠自己努力考上了重点高中，读了大学。知道家里钱少，上了大学我就开始找机会做家教，辅导留学生学中文，就想着能自己养活自己，不给家里添负担。读研究生我也是公费，不仅没有学费和住宿费，我自己课余还去做英语老师，兼职翻译，不仅自己能养活自己，还给妈妈买了她想了半辈子的金镯子，家里从平房搬迁到楼房，装修钱不够，我把自己攒的钱都拿给他们。
妹妹高中毕业什么大学也没考上，她读了一年的日语培训班，然后说想去日本留学，但钱不够。我问她差多少。她说10万。那时我虽然研究生毕业刚工作没几年，但10万块钱我还是攒到了。我跟她说，这10万钱我出了。我怕她有心理负担，还跟她说，这钱不用想着还我，家里没有能力供你读大学，这钱就算是家里出的。”要知道，20年前的10万块都可以在北京给稍远一点的房子付首付了。但我没想这些，我总是觉得读书比房子更重要，自己有了本事挣这点钱不成问题。
我自从挣钱后，每年都给家里钱，每次回家都换着样给他们买他们没吃过没见过的东西。可我爸说，我给家里钱他没看到。可这不能怪我啊，谁让他在家不管钱呢。他还说，凭啥给我妈买了金镯子，没给他买。我都要气死了，哪有这样的人啊，我说，“那是你该给你老婆买的，你买不起我替你买了，你该感谢我才对，居然还怪我。什么人啊。” 我爸是我特别看不起的那种男人，自己一辈子没本事，老了靠点退休金就觉得自己牛得不行，一身懒肉天天就想着吃好喝好，明明是社会最底层，一张嘴还净吹牛。要是他不是我爸，我一辈子都不想睬一眼这种人。可谁让他是我爸呢，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现在妹妹说去看看他，那就硬着头皮去吧。我带上了给爸买的止痛药、止疼膏、鱼油、T恤衫。妹妹带上鸭蛋，给爸妈各一份，还有给小猫的鸡肝出发。我问妹妹先去爸那，还是先去妈那，妹妹说，当然是先去妈那，要不然妈会挑理。我不禁叹了一口气，昨天刚把妈送回去，今天又去看，还不知道她是个啥态度，真不知道我们上辈子造了多少孽，这辈子怎么还也还不清。开车40分钟左右到了妈那儿，敲了半天门，妈也没开，就听见她在里面骂，“我没有你们这俩闺女，没一个好东西，滚，都给我滚”。无奈只好转头去爸那。
这几年回去爸也总是骂我，一路上我又是一阵忐忑。还好，也许这次是跟妹妹一起去的，他态度还算好，没有骂我。他说，他腿已经好些了，去不去医院又有些犹豫了。看他身强体壮，我是一点不担心他，只是他人太懒，家里乱得猪圈都不如。妹妹说，有时去了会帮他收拾一下，有时也不知道咋收拾，就不管了。这次我俩基本上放下东西就走了。
回葫芦岛的路上跟妹妹聊天。我问她这也回老家两年了，对自己有没有一个什么打算，转眼也是40岁的人了。她说想拉着妈妈批发点海鲜走家串巷去卖，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得了辛苦，也不知道妈妈愿不愿意跟着，能不能跟着，我妈毕竟不是一个正常人，是一个失能老人，不能帮点忙，还需要人照顾“。我知道，家里这俩老人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几乎天天有事，我妹想做点事真是太难，但不做事不挣钱她现在就靠我北京房子出租的租金过活，也不是长久之计，愁人。她不想过多说这些。她说，“咱们去附近锦华看看吧，那里真安静，感觉特别好“。
我们一路开过去也就20几分钟就到了锦华。锦华是上世纪60年代为了备战备荒建在山沟沟里的一个军工厂，工人在厂里上班，厂周围是职工宿舍、托儿所、学校、医院、电影院、商店、市场，球场，一应俱全，俨然就是一个小社会。这些年军工厂也不景气，很多工人要么下岗，要么搬去了葫芦岛，留在这里的人已经很少了，我们过去的时候正是中午左右，大太阳当头，本来人就少，即使有人这时候也是猫在家里，整个厂区简直就像个无人区，放眼望去，很多地方还是上世纪80年代的样子，仿佛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真是一个适合发呆的好地方。但我和妹妹各怀心事，在街边小卖店吃了一根冰棒便决定上车回葫芦岛。
回城的路上还经过了一个满族白塔乡，车开在乡下的柏油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来往汽车，路两旁整齐地栽种着高大的白杨树，往远处望去，是一排排的玉米、豆子、还有麦子，正是盛夏时节，满眼都是绿色，微风吹过，庄稼轻轻摇摆，竟给了我恍如置身日本乡下的错觉，感觉真安静，真舒服，什么烦恼都暂时抛到脑后了。妹妹说，车开在这样的乡间小路简直是治愈系的。
我们回到城里，我想带妹妹去吃老吴同学那天带我们去吃的烧烤，但到了之后才知道人家下午三点才开门，我们早到了半个小时。算了，我俩也不想等，就去斜对面的火锅店吃了顿火锅。这家火锅店装修挺别致，一人一个很可爱的小火锅，我俩一不小心点多了，吃得太撑，晚饭都省了。
晚上我和妹妹又去大百货商店逛街。大百货是葫芦岛老城区的一个老牌商店，自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商店了，我记得小学二年级时我家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就是从这买的。妹妹说，大百货号称无假货，但东西普遍都比友谊商店要贵，所以她平时从不来。但她说，你回来了，也给妈妈买双好点的凉鞋吧。” 我感觉妹妹时时都是惦记妈的，妈妈真是不该再要求太多了。怎样做才算是一个合格的闺女呢，感觉真是搞不懂。睡觉前跟小涛和小敏视频，他俩在那抢手机，都要跟妈妈说话，很欢乐，看着他俩我竟然没有想哭，感觉自己也是成长了！关灯，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