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失焦地带——
一些事,被再次注意到
巷口的缝纫机转动阴天,阴天转动我们。 暮雨中晚归的人,走到尽头又折回来 ——他有一颗齿咬之心宛如秋虫 宛如身旁围栏深处使人一怔的夜丁香
一些事被再次注意到,需要有所应对 或许改变一个主意,来让这持久阴郁的天色 获得一个波动:足够明亮,但无关痛痒
解决是太过清晰的词,是日历上特意标识 又一闪而过的少数日子 譬如立秋开始秋天,立冬开始冬天 像一只白鹭站在长长的水边
而炎热的盛夏,阵雨之后,小溪流如蚕 一点点吃掉河两岸在茶中浸着的寻常日子 在桥的正中央,我开始不能够忍受那种整饬,更不能忍受 那整饬中枝条些微的晃动
河水佯装的静止 承受着天空多么浓郁的蓝。女子提菜走过河沿 像一个引子
2021.12.7
在失焦地带——
她们把自己汇集到精巧的发上 高跟鞋使人挺拔,并席卷一整条街的杂冗 到锐利足音中
在街边暗处,铁围栏僵持锈色里,更又添 几层秋雨,藤蔓绕过一切结 探出来了
我感到——许多时候只能默默地感到 譬如黄叶不胜秋风,过客不胜叶落 我们聚拢,然后更为庞大的坍塌 在工整的对仗中。如此往复
譬如细雨打湿星期三的傍晚,蒲公英 与狗尾草在墙角扶摇它们无人察觉 而无边广阔的枯荣 譬如梧桐叶三三两两落下来,在更为广阔的 ——失焦地带
2021.12.8
宁静一种
空气平滑,有些许寒冷。你突然 谨慎于词语,以避免撞出孔洞 在初冬,持久的阴雨天气
而有的词语仍在边沿等待着,它们疲于忍耐 势必要撞出更多的孔洞,来使一不小心 就已然如此的样子,得以平衡
沿途柳叶平衡着它的细长,藤蔓平衡婉转 小叶榕在雨中,平衡每一滴雨的汇聚与涣散 此刻傍晚正平衡它第三百六十五万零一次磨损 车厢里,人们沉默,平衡词语与昏沉
要多么的宁静,才能了解冬雨之缓缓 有时我们若无其事地走过,有时专注地 倚在窗前
要多么多么的宁静,才能了解 窗外银杏轻盈的黄,才能捕蝶一般捕获 语言至深处,那种辽阔的无言
是多么的宁静,在这里—— 茶缭绕于它纤细的表达,精巧的罅隙舒展如云 雨天被解构
你对事物的预设呈块状,在雨燕 轻盈的腾飞之下,结成黄昏稠密的云 结成深渊的深渊里面,我们除此而外的 白——
2021.12.10
冬至
终有一天,你会被许久之前沉到水底的 那颗黝黑的砂石惊醒 这个城市持续阴郁的冬天使人了解 维持模糊和维持白 具有相似重要性
你始终拥有一条狭窄而生疏的长街 常青树高大、齐整,在街两边 小三岔路的一支温和地斜向深处;你始终拥有
白雾迷蒙的玻璃窗,窗外锦江如如不动 抽空了色彩的银杏在稍远的对岸 此岸执着于旧绿的小叶榕
一切都在打磨一种更为沉稳的表述 比如她独自在深巷,在说与不说之间 (三年——五载——,唯真切的部分无计数) 三角梅下浓重的阴影,阴影下潮湿的绿苔 ——风日复一日
那些飘摇无计数,终有一片叶子 能收容这惊醒之余缓慢康复的时日,我想。 但空气中微粒的摩擦感依旧时而庞大时而精致 像所有无限接近于美 又总有几分涣散的小事物
2021.12.22
在冬日,读《瓦尔登湖》
在愈发阴冷 而且密集的影子中间,勉力撑开 一面瓦尔登湖 白天比夜晚更滑稽,因为曝光过于慌乱过于多 即使城市晦暗如此
因为并非一切光都指向柳暗花明 人们辗转——辗转—— 寻找一个足以使人惊奇的角度 一个崭新的村庄?
办公区的鹤望兰在人们急切擦过的 肩膀和交谈间来回晃动 在有限范围的无限重复里,只有尘埃 低沉地,仍使用古语
一些碎湖泊——在忙碌的间隙我想起 在一个飞机即将降落的黄昏,稍远的地面上 无从分辨成分的、沼泽般黝黑的人间夹杂着 干净的水——也是那样一些碎湖泊
而随着机身轰隆着陆,我们跌落其中 一阵使人眩晕的颠簸之后 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2021.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