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珠:斯弥阿《灵的编年史》题解二篇
按语:斯弥阿关于《灵的编年史》的谈话录已经在《收获》APP电子书上架,此二篇未收入,故有遗珠之憾。发布在此。
《灵的编年史》题解一
《灵的编年史》是对灵(Gnosis灵智、灵性)的兴衰及时代关系的考辨。那些杰出的充满灵智的学者(以不同身份出现在不同时期)的成果被昭示,涉及灵智方面的修养的具体学科的知识点缀其间(文、史、哲、数、理、化及其分支或细分之下的众多学科,包括但不仅限于语言学、心理学、生物学、宇宙学、考古学、炼金术、、、、、),因学者们的成果从灵智角度得到探索而妙趣横生。各种有关灵的专门知识被连成一体,让人深觉无论个体或整体的生命是被灵全全包裹着的进程。
于是它的另一个名字叫《秘密知识的旅程》。关于灵,相较于有形的身体,它是一种隐而不显,秘而不宣的存在。读此书就像是通过对它的体认来完成一段旅程,充满知识性且此类知识在未经此书昭示之前是呈无处不在的散落状态的隐秘之密;这旅程的执行者(包括作者与读者)唯有以隐秘的体悟来接近对此行程的认知,尽管这种“接近”更像是一种对已有之物的确认,而并非决定。即:无论如何,旅程是实实在在、万古不变地存在的,这不取决于你是否意识得到它的存在。只是这书似是多此一举地将这一点昭示了出来。如同空气,当你刻意注意到你在呼吸时,才会明白它的重要性,才会明白怎样去寻求更自由的呼吸,以及分辨出清甜气息的可贵。亦如同书中的“岩穴之花”之辨所述。你如何领受这样的“多此一举”?是将其视为不怀好意?或多谢提醒?你如何领受将决定你如何行走,反之亦然,你如何行走决定你如何领受。
作者书写的价值在于将那些分散于各处的知识勾连起来,费尽心思地将其以一种无始无终的环形结构(莫比乌斯环)呈现出来(无论是对人物经历及知识整合的文本内容还是章节布局及排版的文本形式)。作为读者,我的个体体验是:惊为天人。很多知识,如若不经此勾连,如同太平间里躺着的死尸;而经此勾连,生“机”勃勃。知识的海洋是点滴之水的汇聚,并且确是流动的盛宴。
环形,此即宇宙的原型、生命的原型。文本(包括形式与内容)不仅实现了对作者所持的宇宙观的拓印,更是让进入旅程的人(读者)通过切身地踏入去领略“机”之要义(timing为其要之一)。于是有了同行者,有了路人,有了道路两侧(左右、上下、内外)的人,有了先后抵达(时间要素),有了相遇,有了纠缠,有了分别(故事情节)……环形让进入者可以选取的端口有随“机”性,而“选取”本就是一个谬词,“进入”也是谬词。毋宁说,你一直行在这样的旅程(生命的进程)中,只是突然开始(触“机”)观察此时的脚步。这脚步下的脚印标示出了一个方位。一个记号,让你误以为你在此时此刻此地踏入,然后你行走着,或许会忘记来路,或许在日后的行走中屡屡途径那个曾经的脚印所在之处,却无从回想,此处是否还是此处……
你可以不赞同作者的环形迷恋,但这并不妨碍将沉醉于环形迷恋的作者的风姿作为一种景观来欣赏,尤其是沉醉得如此精致细微,仿佛欣赏一个沉睡中打着鼾的婴儿,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绝对的清纯。扯远了,这比喻有点儿肉麻。我想说的是,这是一种特别纯粹的书写,所有的构思与落成紧紧围绕着智性的浇灌,那些散落的知识在变成死去的知识途中得到挽救,以作者的学养为基准(且只能以此为基准),用“点射”(以点带面)的言说方式,构筑起一种思维认知的样式,供读者观看与审视。关于“点射”,其实带出了另一种赞颂,即书写的“节制”。我总是觉得看得不够,81个章节远远不够。对于一部长篇小说,它想要容纳的整个世界,如果仅只是我们现实生活的一个方面或几个方面,那纯粹是一种简单粗暴的提取和粗制滥造的凑合。而这部作品只有通过点射来勾勒出支撑现实世界表象之下的精神世界的全貌,已然是一种尽人事听天命的勇猛了……你当然可以嘲笑这样的勇猛,蝇营狗苟不需要这样勇猛。
再有一个名字:法穆。这是一个命名,指向作者虚构的一个群体。由个体组成的群体。另有作者的法则:个体=群体。于是也可以说这个群体也有其真实的肉身。小说之虚构,在于虚无所依,实亦无所依;或者虚实互依,又或者虚实无虞。虚构=虚假?史实=真实?这十分out!值得注意的正是,虚构的群体命名中包含着真实个体/群体的存在。通篇采用明喻、暗喻、隐喻、影射等修辞手法将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个体/群体昭示出来,读者可以通过细察解密这些真实的个体(通过题目<李希霍芬、高斯、斯文赫定……>、引语<毕达哥拉斯、薛定谔……>、按语<黑山扈上人按>以及过往的阅读经验知识储备)。
这一系列的解谜体验,是一个浩大但完全值得去完成的工程,因为知识的宝藏如若天上掉馅饼似地撒到无论是谁的头上,或许谁都不会重视它的价值。这已经是个金钱比知识重要的时代了,求知的请自爱,其余的请自便吧。况且,作者搭建这样的解谜工程想必更是呕心沥血,质疑这一点的人我祝愿他再活得长久和细致一些去结识揭开斯芬克斯之谜的俄狄浦斯。呃,此段离题万里,可删。
这群修习法穆知识的学者(古往今来无论东西的灵的修习者)就是此书最隆重的主角。他们的经历、他们的知识、他们彼此之间的系联在一种高度抽象化了的叙述中统摄了全书的主题。法穆是谁?是虚构。是承载作者想象力的肉身。或者是作者本人。也是读者。是所有在旅程中的参悟者。
作者一再声明的是,无疑他是,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而所有关于灵的知识的书写,证明他其实就是一个神棍。因为关于灵的知识,在更多时代是作为一种知识的结晶凝聚在被划归为宗教的遗产之中,而昭示这些知识无疑将广泛地牵涉对宗教神学的窥探和咀嚼。这是神棍的日常。可是恰恰这方面的知识总被冠以不太好听的名声,似乎有谁碰谁倒霉的诅咒的邪信儿。只是唯有神棍是不信邪的。作品中所涉宗教,囊括所有先于现有宗教正经的前身,也即所有被归于异教的神秘主义,包括“儒家,墨家,道教,佛教,密教,印度教,琐罗亚斯德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诺斯替,新柏拉图主义,共济会……”(黄德海评语)无神论者跟神棍附于一身这一点很奇幻……
阅读感趋于艰涩是与此匹配的体验,而所幸这是一部小说,所幸作为小说家的作者有权力去故弄玄虚,去虚张声势,去义正言辞,去煞有介事……也所幸作为小说家的作者有权力去自作主张地嘲讽,去假意顺服地称颂,去左右逢源地调戏,去一应拒绝地漠视……所幸我们读这样的小说可以跟着小说家去凌驾所有素材,包括但不仅限于宗教神学。这是读者应得的犒赏……我似乎说到小说应该是并且只能是什么样的问题了。小说应该是并且只能是什么样呢?!
2018.12.19
《灵的编年史》题解二
“正文”书页内有两个页码,居于书页的左上角和右上角,是因为“正文”内容的排版分成左右两部分,且阅读这两部分的内容并不是遵循眼下通行的阅读方法。
眼下通行的读法应该是将句子从左读到右,内容分成左右两部分,也应该从上到下读完左边部分内容再从上到下依照从左到右的读法再读右边部分内容。
但是本书“正文”的排版给出的阅读难度恰在于没有遵循眼下通行的阅读方法。
随书附带的步宫图给出了81个章节的位置,但是没有附上页码,为了方便翻阅查找,将页码手写备注如图。

页码备注
一个页面两个页码,就是两个数字,以加号的形式标明。如果内容出现在该页面的左边部分,则在第一个加数位的数字的左上角标示一“撇”,如果内容出现在该页面的右边部分,则在第一个加数位的数字的右上角标示一“撇”。可以通过第一个加数确定内容所在页面的左右位置。第二个加数的作用只是为了方便查找,因为在一个页面内,在翻查时,靠左或右上角的数字如果是在靠近中缝的位置相对来说是隐藏的,而靠开边位置的数字则符合通常的页码标示所提供的翻查便利。(如果是竖排横分的排版,页码标在靠开边处的上下角落更方便翻查)
用相同颜色勾画的地方,标示同一页面出现的两个章节。
“正文”通行读法:右手翻开书皮,翻开书页,(阳遁开始,也即书摊开后左手边开始)从书页的左边部分开始阅读,(即从《税务官司马永安土伯特之行》开始),左边部分遵循通行阅读方法,句子从左读到右。左边读完翻页,不管右边内容,接着读翻页后新页面的左边部分。直到在书页左上角页码为175+右上角页码为528的页面,阅读的方向发生变化。也就是说,在176页之前,左边部分的文字都是从左到右的方向,而在176页之后(包括176页),从左往右读的文字窜入右边部分,页码位置同时变化,之前左上角的页码换成右上角的页码,照常升序。此时,就像之前不管右边内容一样,不管左边内容。不管左右问题,跟着文字运行的方向继续读。沿着右边部分,按照从左到右的句子读到右上角页码为351页时,分成左右部分排版的书页全部翻完,而内容却还在继续。继续的内容就是先前不管的右边内容(1-175页内容),和先前之后不管的左边内容(176-351页的内容)。继续的内容,文字的行进方向发生了倒转,翻阅的方向也发生了倒转,之前的右手翻书变成左手翻书,页码按照常升序,从右上角351页到右上角176页之间,页码变成左上角352(跟右上角351同一页面)到左上角527(跟右上角176同一页面)。继续读,从右往左读的文字窜入左边部分,页码位置同时变化,之前右上角的页码在左上角继续升序编码至左上角页码为1的位置,右上角页码升序结束在702。“正文”内容结束。
唯一不变的是页码数字升序。内容衔接的关窍在此。位置(左右)会变化,文字行进方向(从左到右或从右到左的阅读视线)会变化。
正文,我打了引号,因为,除了这部分内容,本书的另外部分被称为“引语”,另有阳遁开局的“作者声明”跟“三眼节符”“步宫图”。这部分的排版依然遵循左右分化的原则,阳遁开局(也称从书本前面部分开始),文字行进方向以从左到右开端,阴遁开局(也称从书本后面部分开始),文字行进方向以从右到左开端。这里总是觉得有点小bug,阴遁开局的“正文部分”并非如阳遁开局的“正文部分”一样,不是从页面(即左上角352页+右上角351页)布局的第一个字开始就遵循着排版规律。但是回头一想,“正文”的第一个字是什么字呢?好像恰恰打开了一道谜题,“正文”到底是不是“正文”?“引语”开始即是正文,“三眼节符”开始即是正文,包括“步宫图”包括“作者声明”都是正文。哈。
所以,“正文”的阅读轨迹,在176页发生的文字流窜,在351页发生的文字行进方向的倒转,诚如“引语”所述之“莫比乌斯带”“双鱼轨迹图”,而正文所示,也只是一个向左走向右走的路径选取问题。“你的每次抉择会使宇宙发生分裂 一个向左 一个向右”。
前后左右的方位问题,空间的定位所用的词语会导致的含混,如何校准?这是排版设计蕴含的叩问。
2018.0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