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 第一章 隐秘
W君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家里无所事事,他用不符合正常状态略微凝重的语气邀我出去喝一杯,我本打算拒绝,为了独自享受这个无聊的夜。可潜意识出卖了我,我欣然应约。也许,无所事事的本身就是为了给这些无用的社交以可乘之机,半小时后,我见到了他。
W君显得很委顿,全然没有了日常的活泛。他蜷缩在沙发里,指了指桌上的烟,我点燃,等待他开启话题。
他终于万难的的欠起身子,说他认识了一个姑娘,我就知道又是这种破事,敷衍的点着头。他当然看穿了我的想法但不介意,转而抛给我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你知道舞厅吗?”
我用不以为然的肯定做了回复,这却使他颇为不满,他用力地摇头摆手,“不是你想的那种。”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将信将疑的听他编织出了以下这些苦闷、不解和唏嘘。
你需要知道,我前段时间去了趟R城,那里有一种舞厅,很特别,只需付十元钱便可在一首舞曲的时间里揽你中意的舞女入怀,肆意摸索。你可能会耻于想象,这种行为怎么会在公共场合中发生,那么我告诉你,在柔弱而暧昧的灯光掩护下,群体的欲望汇聚成海洋,将所有参与者裹挟其中,而那些舞女,亦不乏年轻靓丽者,这是最廉价而直接的调情,让人上瘾,在R城的所有闲暇时刻,我都浸泡在舞厅中,股掌间轮换着环肥燕瘦,肆意品味着不同性格、各色类型的姑娘。
那个姑娘却是个另类,或者说她可能是因太过正常而显得另类。当我准备对她进行探索,回应我的不是职业化的热情而是羞赧的抗拒。这勾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我试图在脑海中做出判断,她是那种做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机车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新雏?她的解释让我好像找到了确定的答案。
老板,我刚开始做,不很习惯,可以别着急慢一点吗?
类似的说辞我已经听过多遍,无非是装纯情吊胃口,不让你很快近身,拉长了战线多跳几曲,榨取最大的价值。不过是十几二十块钱的,我无所谓,但赋予如此心机,把这人人心知肚明的交易力图加上一丝怜香惜玉的高尚,令我反感。我假装会意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让她放松,然后坚决地伸入她的上衣,迅疾占领高峰,浑圆柔软的触感让我迷醉。
她倒吸了一口气,身体先是战栗的紧绷,而后随着我的挑逗,娇小的身躯逐渐瘫软,直至紧贴到我的身上。在混迹舞厅的男人里,我算得上优质,温柔而有技巧,下流但不粗鲁,她根本应付不来,我不断地游走在她身体的平坦、丘壑和峰峦,心满意足的完成了对她的检阅,微弱的灯光下一闪而过她满脸的霞红,我感受到了她动情的短促气息,问她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儿。她小声说太紧张,忘了数跳了几曲,不太好算价钱。我终于确信了她的扭捏真的是源于不老道,同样惊奇于此等尤物让我有幸遇见,我带她走到舞池边缘的隐蔽卡座,拿出四百元包了她的场。
她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少许,随即又很是感激,她说从来没有被包过场,别的老板嫌弃她放不开,不会玩,大多跳了一两曲就撒开手。作为对我的答谢,她说要请我喝杯饮料,我看着她欢快的跑向吧台很快又折返回来,曼妙的身姿被我精确地在脑海中勾画出来,我迅速制定了下个阶段的作战计划,我要把她拿下。
一直到散场,基本都是她在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她时而靠在我的肩膀温声细语,时而坐直身体用夸张的肢体动作配合着她讲述的内容。从她的描述里,我了解了她乏善可陈的全部生平,无非是有关守旧的父母、背叛爱情的男朋友、早早外出打工变得时髦的小姐妹以及她想要过上更好生活的憧憬,这些虽然无趣,却令我感动,一个陌生人可以对你毫不保留的袒露自己,简直可以称之为是一种美德。可这些与我无关,我只对她的肉体感兴趣,我很想直接告诉她,只要她接受,我可以为她过上更好的生活贡献绵薄之力,只要她愿意,还会有更多的男人前仆后继的帮她添砖加瓦,不过她是一定要付出一些代价。但我不能直接告诉他,我不想破坏这种美好的氛围,我只想诱导她,让她自己领悟并做出选择。
走出舞厅后,她的五官清晰了起来,不算漂亮,却好在并不风尘。我问她住在哪里,她只说地铁已经停运了,她要去坐夜班公交车回家,我点上一支烟,表示已经太晚,我可以带她到我住的酒店休息。
她愣了一下,然后呵呵的弯下腰笑了起来,我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冒犯,她还算识趣,察觉到了我的不悦,然后解释,她说她不出台的,然后狡黠的看着我说,没想到我和别的男人一样。
这句话虽然无理,却留出了巨大的破绽,意味着她并不愚钝,我也同样以戏谑的语调回复,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我们能不能吃个宵夜再聊一会儿。她机灵的撇了撇嘴,又笑起来,问我想吃什么,她说她今晚很开心,愿意多陪我一会儿。我建议去吃火锅,她不以为然,说两个人吃火锅太浪费,然后自然地挎住我的胳膊,说带我去个好地方。我心旌荡漾的被她带到附近巷子里一个夜摊旁,她帮我选了一份冒菜,自己点了一份馄饨,天气已经转凉,在摊子昏黄的灯泡下,锅中沸腾的水汽环绕,显得迷醉而氤氲,我吃的暖意融融。也许,她就是个慢性子,所有实质性的临门一脚前,都要以她的节奏发起助攻,我顺利的把她带回了酒店,把积攒了一晚上的热情毫不保留的赋予给她,她约略有些笨拙,但很努力的配合并使自己同样享受其中,那是难忘的一夜。
W君完成了他第一阶段的叙述,向服务生要了两杯啤酒,然后看向我,像是在希冀什么。我思索了一下,问他事后有没有付钱。他说那姑娘坚持不要,但他还是按市价把钱塞到了她的小手包里。
我如实的讲出了我的想法,这不过是一次打着一夜情幌子的嫖妓,只是过程显得浪漫而不露骨,总体来讲并没有什么新意可言。
我端起啤酒喝了起来,W君重新瘫靠进沙发里,在香烟缭绕中仰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我同样用香烟和啤酒来掩饰这戛然而止的尴尬的沉默,气氛显得很异样,让我不适。
我不想不礼貌的打断W君的深思,而当前静谧到压抑的沉默气氛,在我看来就是这场会面应当结束的标志,我猛灌几口啤酒,正要告辞之时,W君却恰如其分的再次坐了起来,饶有意味的说也许我是对的。我意识到要把这件事理清思绪,对他来讲确实是一件体力活儿,所以刚才那难捱的沉默,只是一场稍显漫长的中场休息。于是我向服务生又要了一杯啤酒,打起精神,因为接下来W君要讲的内容,对我来讲,可能同样难以消化。
从那以后,我每晚照常到舞厅去,大多数时候,她已经被别的男人占据,昏暗的光线下,我总是感觉她在用眼神向我求助,或者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往往我会先找其他姑娘纾解一番,等告一段落,她会如约般出现在我面前,永远都是以嗔怪的语气抱怨我把她忘了,我又怎能对这或真或假的撒娇无动于衷,所以每次都是我承包了她的下半场。也许是她早已放下了对我的戒备,抑或是已经对舞厅的环境驾轻就熟,她开始在言行上变得大胆,透露出一种饥渴的放荡。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说她晚上很闲,可以再陪我去那家夜摊坐坐。这种主动让我不适,我再也没有把她带回过酒店,她肯定也有所失落,但这并不是我的义务,也无关道德,我已经在短暂的时间里成为了她的一张固定饭票,其实她也没有损失什么。
直到我在R城停留的最后一个夜晚,我没有到舞厅去,径直去了那个夜摊,那顿饭我吃了很长时间,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仪式般的要做个了结,我什么也没等到,怏怏的回到酒店,她在房门外站着,我一时有点恍惚,她说觉得我是离开R城了,但又不太甘心,就来看看。我拉她进入房间,激动而亢奋,在风暴后的余韵中,她哭得很伤心,我试图对她进行抚慰,她拒绝了我,一如我第一次揽她入怀时那样,然后她又笑了,利索的穿好衣服,走到房门前她转头对我说会永远记得我,便快速离去。
W君是我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在男女之情上始终理智而克制的男人,如果他的颓丧源自那个舞厅的姑娘,我实在是不能理解。W君站起身,我跟他一起来到大街上,他招呼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前塞给我一个信封,他说他希望一切都不真实,然后礼貌的对我今晚的到来表示感谢。
我看着车辆远去,隐约觉得这个信封中装着巨大的隐喻,也许W君看懂了其中的密语却不愿相信,又或者这秘密事关重大,他不希望独自一人守护,而我不知为何有幸被他选中,糊里糊涂的参与了进来。
我看着午夜时分街上的霓虹依旧闪烁的亮眼,拾荒者提着巨大的编织袋在搜寻垃圾桶的每个角落,年轻的大学生成群结队的放肆高歌,小餐馆里疲惫的白领飞快的进食。而这一切都将在日出之后隐匿起来,所以夜晚适合秘密的产生与保存,如果真是这样,那些秘密最好就不要让他们重见天日,白天不够厚重,承托不了那些不堪。
我回到家,再次看了那个信封一眼,便把它丢进了一个极为隐秘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