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渐错在哪里
自《围城》问世以来,它成了许多人的心头好。几十年来,一直被广大读者津津乐道。
把围城比作婚姻,成了比喻界的经典。有人说,你能从中看到民国时期的众生相;有人说,围城里人物众多,总有一款是自己的自画像;有人说,围城是婚恋人士的专场,看似城堡,实则枷锁,看似春暖花开,实则喜忧参半。围城外的人想钻进去,围城内的人想冲出来。
小说围绕方鸿渐这个小人物的事业和婚恋展开,情节多有虚构,却也真实可信,处处展示着方鸿渐的委屈和无奈。掩卷而思,你会发现,其中的故事情节和人物的心理状态,即使70年后的今天,也没什么两样。
读罢此书,不论你是男是女,总想为方鸿渐的不如意扼腕叹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仔细一想,他不幸在哪里呢?他不争又在哪里呢?有人会说他的痛苦纯属矫情。您瞧,尽管他不能和心上人结婚,不能有人前风光的事业,不能得到周遭同事的认可,但他毕竟不是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曾留学发达国家德国而不是朝鲜;曾出入游轮、黄包车,而不是偷渡或者总是步行;曾经和银行家的女儿订婚;和名仕的女儿谈情骂俏,最后和大学讲师结婚,而不是和邻居的二丫结婚,或者光棍一生,在今天看来,方鸿渐的人生虽然不尽如意,毕竟衣食无忧。
但方鸿渐的内心是痛苦的。是那种心高气傲与自身才情不匹配所带来的痛苦。经过初步探索,笔者发现方鸿渐的痛苦来自于两个方面:
一是学无所成、无一技傍身,这是他人生失意的最主要原因。
方鸿渐年少时,学业不够精通,目标不够明确,导致自己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想干什么,最后,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又一年,度过颓废的青年,迎来困顿的中年。别人出国深造,要么学有专长,要么开阔眼界,要么二者兼得,方鸿渐却只是赶时髦出国,上了野鸡大学的野鸡专业,留学生活变成了换个半球混日子,换个国度看日出日落而已。吃和中国人一起,耍和中国人一起,甚至连外语都没有丝毫精进,他的留学生活堪称三浪:浪费光阴、浪费金钱(他爹的)、浪费感情(他妈的)。
回国后,眼高手低,才大志输。既不能像蔡元培那样举办公学,造福祖国,不能像鲁迅那样挥笔如匕,俯身为牛;不能像张爱玲那样文笔惊艳,稿酬泉涌,不能像徐志摩那样,风流倜傥,诗文惊人,不能像梅兰芳那样,长袖善舞,艺压群芳,也不能像各路武官那样,舞枪弄棒,飞驰疆场,甚至不如一个村夫,守着几亩水田,辛勤耕作,老实度日。
总之一句话,在事业上,方鸿渐完全没有方向,没有定位,全靠别人提携,做着仰人鼻息、可有可无的工作。根源在于没有像样的专业技能,没有一个立身之本。
二是不懂如何和女人相处。
《围城》介绍了方鸿渐的四段情缘。
第一段发生在留德归国的游轮上,他和颇具东南亚迷人风情的鲍小姐眉来眼去,并发生了一夜情。本情节可理解外方鸿渐初尝女人滋味,鲍小姐的欲拒还迎让方鸿渐对女人产生了错觉,以为女人都很好对付;对自己也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很有魅力。
紧接着,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苏文纨,非但没有嘲笑他,没有鄙视他,反而上赶着要和他交朋友,拿着下嫁的态度和他密切交往,一度引起赵辛 楣的强烈妒忌。
被苏文纨看上,可谓是方鸿渐的人生巅峰时刻。苏家世良好,颇具才华,是相貌还说得过去的女留学生。在当时的社会,可谓凤毛麟角,不论摆在家里还是放在职场,都不辱没方鸿渐,也算是方鸿渐几世修来的福分。但此时的方鸿渐,踌躇满志,尚未受到职场和生活的磨砺,对自己尚认识不清,对人生的定位也不够精准。不出意外的,他待苏小姐有颇多矫情之处,处理这段感情也缺乏艺术手段,为后来的自取其辱埋下了伏笔。
第三段情发生在方唐之间。苏小姐的表妹唐晓芙,芳龄十七八岁,容貌美好迷人,是本书作者竭力美化的一个人。方鸿渐对她一见倾心,所有别的女性在他眼里顿时失色。她也是方鸿渐最肯放下架子追求的一个人。对她的一言一行一笑一颦不由自主的上心并反复回味,对她的要求件件言听计从,无不尽巴结讨好之能事。然而,方鸿渐还是不能俘获美人之心,这是方鸿渐的感情生活遭遇的第一次重大打击。
第四段感情是在三吕大学发生的。一路随行的孙柔嘉早就暗暗观察他,以为他是如意郎君,随后的艰苦岁月里,不动声色却极尽心机地靠近方鸿渐,最后,终于心想事成,和方鸿渐结为伉俪。
遭遇了前边的诸多女性,方鸿渐的人生应该开始明了了。不论职场还是个人生活,他都是一个平庸的人,过好平凡的生活,是他的幸福之本:守着一份微薄的薪水,守好一个持家的老婆,再养几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对待领导毕恭毕敬,对待老婆唯唯诺诺,对待孩子,偶尔趾高气扬,大部分时间不管不问,这样的日子就很安逸了。
然而,方鸿渐偏不。他很想夫妻和谐,卿卿我我,但总为些鸡毛蒜皮的事争吵不休。谈不上谁对谁错,谈不上谁比谁更有心机,生活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变成一地鸡屎,没法下脚。凭良心讲,孙柔嘉是个不错的妻子:对方鸿渐相当包容,在他被三吕大学解聘的时候,仍死心塌地地和他结婚;对他的平庸不做过多的挑剔,他回上海后,没有如意的工作,孙四处打点帮他找工作;对他的家人虽然不满意,仍会去敷衍;他的收入不多,也没有过多的抱怨等等。对于这样的妻子,方鸿渐没有设身处地地多为她想一想,仍然像小孩子一样,不时耍耍小性子,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总要争个高低,还要老婆多包容他,多照顾他。一句话,方鸿渐是一个无能却又自尊心很强的人,这就是江湖上传说的那种人:没本事却脾气大。这种人,在社会上注定是没有立脚之地的,婚姻生活,也多半会劳燕分飞。
现在,让我们假设一下,如果方鸿渐娶了上述的三种女人,结局会如何呢?
如果娶了鲍小姐,初婚会非常热烈浪漫,但好景不长,鲍小姐会嫌弃方鸿渐的无用,继而四处狩猎,会不假思索地把一顶顶绿帽子扣在方鸿渐的头上。方鸿渐的选择是:要么忍,要么滚。根据国人的个性,我们都会建议他远离是非之地。
如果娶了苏文纨,苏某可能会不遗余力地帮他。首先,给他谋一个体面的事体;其次,家人会送上一套像样的房子;最后,方鸿渐在苏某的安排下,远离家人,一心一意伺候着苏家,直到白头到老。当然,如果方鸿渐仍然执迷不悟的话,他会和苏小姐分庭抗礼,想要回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那么,对不起,苏小姐就要怒目圆睁:哪里来滚到哪里去!
如果娶了唐小姐,方鸿渐会心花怒放,同时也会低眉顺眼,对一切都会忍气吞声。他以唐小姐的幸福为幸福,以唐小姐的伤悲为伤悲。但好景不长,唐小姐便会对他极度厌弃,甚至不愿意和他争吵。方鸿渐将度日如年,越发地自卑,越发地堕落。也许,他会染上毒瘾,也许他会和不相干的女人纠葛在一起,他在醉眼朦胧中看到美如白玉的唐小姐与他渐行渐远……是的,这种婚姻,还不如和孙柔佳来得和谐些。
饶了鸿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