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对《局外人》一些理解
很难想象有人能读这本书读到热泪盈眶。这是我第一次对某个角色达到如此强烈的共鸣,第一次发自内心感到短暂的不孤独。
懒得写,也写不出什么完整通顺的书评,这里只记录最简要的理解。
一、四发子弹的根源
1.内心深处的纯粹残忍;
暴力与善行在默尔索的眼中并无分别。这使我想到人们常说的“孩童往往拥有最纯真的残忍”,默尔索的心灵或许也属此类。实际上,所谓“纯真”、“残忍”也不过是步入社会的成人的评价,其中的倾向不言自明。善恶不分的混沌,这是事物最原始的状态,默尔索的四颗子弹正如混沌中的试探,是真正的“无意义”之举。
2.对荒诞世界的一种确认和宣战;
我出于自卫向对方开了一枪,怎么回事?他中弹,死了或尚未死。尚未死似乎是最好的,死了则是最坏的……但他到底死没死?我开了一枪,他死了或者没死,我再开四枪呢?
以上是我的胡思乱想。只是我想,这样代入的喃喃自语是有必要的,这四发子弹无疑具有象征意义。
面对这个毫无意义的荒诞世界,开枪如何,不开枪又如何?打一发子弹如何,打五发子弹又如何?既然如何都不如何,意义本身毫无意义,人又从何处寻求真实——这样一件本该置于首要的物事。“我知道我打破了这一天的平衡,打破了海滩上不寻常的寂静,而在那里我曾是幸福的。”无论如何,“我曾是幸福的”,怀着这样的念想,默尔索平静地继续开枪了,像是迈出舒适圈的婴孩——好奇地在边缘试探,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步伐始终坚毅悲壮。
二、日光
所谓的日晒昏头,体现出加缪的肉体哲学。默尔索与世无争,极少因待人处世而变化情绪,却对天气万分敏感。他嗅到枕头上的盐味,听见田野上的声音,触到雾霭的舒适,也感受日光的恶毒。日光太毒了,汗水糊了眼,阿拉伯人掏出刀,所以他自然就开了枪。
五感的反应无疑是人最基本的生理诉求,而在文明发展中不断摇摆——被推崇、被压抑、被贬斥、被私下议论。什么时候,人的终极竟是成为非人了?默尔索——现在作为一个原初人类的象征,他的动机源自本能,他的辩解如此坦诚有力,却沦为众生口中的笑谈。他懂吗,他们懂吗?大家都幸运,世上只有幸运的人……
三、联想
我非常容易就联想到昆德拉了。实在是因为他的“Kitsch”太让人印象深刻。
“对于萨比娜而言,要活在真实中,不欺骗自己也不欺骗别人,除非与世隔绝。一旦有旁人见证我们的行为,不管我们乐意不乐意,都得适应旁观我们的目光,我们所做的一切便无一是真了。有公众在场,考虑公众,就是活在谎言中。……萨比娜认为,失去私密的人失去了一切,而心甘情愿放弃私密的人则是怪物。所以萨比娜并不因需要隐藏自己的爱情而感到痛苦。相反,这正是她能活在“真实”里的唯一方式。”
萨比娜眼中,默尔索这类人无疑是“不可能”的存在。她看似是默尔索的反面,其观点内核却与《局外人》相投。萨比娜为了守护“私密”而甘愿吐谎,默尔索为了维持荒诞世界中的尊严,并不介意以身殉道。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都拥有反抗的内核。
我只看了几页《西西弗斯神话》,里头探讨自杀与荒诞的关系,阐述人类正面临的异化危机,加缪提出:“荒诞一定要求人们通过希望或者自杀来逃避吗?”“人们可能认为自杀紧跟着反抗。但是不对。因为自杀表现不出反抗的逻辑的结局。因为根据它所提出的允诺,它正是反抗的反面。如同跳跃一样,自杀是尽其所能的接受。……自杀者的反面,正好是死刑犯。”这些观点与《局外人》一一对应。
在我看来,萨比娜的反抗包含着消极妥协色彩,而默尔索正是反抗荒诞的最孤勇的斗士,他——也即这西西弗斯的坦荡足以动摇整个文明社会,是那样苍凉而瑰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