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温客行穿衣经暨龙渊阁名场面,温香玉紫

写到后知后觉的紫衣,不禁正襟危坐,起式表说。
《红楼梦》静日玉生烟一集,贾宝玉为了不让林黛玉午睡积食,给她讲了个偷香芋的老鼠的笑话,香芋又谐音香玉,便合了黛玉的玉字,炉烟袅袅,温香软玉,顺其然,我也想起温客行的这身香芋紫衣,不如叫他“温香玉紫”吧。
温客行的衣橱里,最浪漫的两身衣服:葬花装和香芋紫,我曾在名场面八和剧情分析放在一起写。温客行捏骨秦松着温柔葬花装,面上喜怒不动,口里透着狠招,手上却不见一丝血腥,一寸一寸地,将人销魂蚀骨。想那秦松,骨肉都锥心痛着,但目前,却是大好风景,享受着温客行那温柔如斯的目光,日式和果子般的斑斓痛感之下,也是色香味俱全的赏味吧。但温客行的味道限定有期,秦松得以与其咫尺交锋,大概只有昙花一现,命赴黄泉的一晚而已。


一边狠绝着,一边艳绝着,温客行流淌着的静美,在行云流水般地洒向第十八集的开篇,忽然出现一处弯急,一身媚到骨髓里的香芋色横空出世,刷新了视觉上限:领口处更为细密的风琴褶皱横竖交叠,精致繁复的外套刺绣着枫叶纹,或是俯看的夕颜花纹,另有线条曲折多重的流水烟云纹布满了上下,加上枝枝蔓蔓螺旋花藤,这件紫衣,好似在戏剧上演至中场间歇,为了调节气氛,导演特意安排的加演。充满着紫式部《源氏物语》情愫的紫藤色,在灰蒙蒙,阴森森的龙渊阁上下,浮沉出海上睡莲般的亭亭幽袅,温客行或在吊桥上,身着紫衣,将自己甩下悬崖,当了周絮的人肉蒲团,或以白扇在手,于药人谷舞出一段《艺伎回忆录》小百合的生命之戏。

与龙雀这一场戏,又是沉重悲戚的,于温客行,沉重不亚于绞杀在龙雀背上那几条蟒蛇般恶毒的锁链,悲戚更不逊于让一个从小深信“天下人皆负我”而苦苦长大的孩子,在猛觉原来尚有一人护我生时产生的意外和碎裂——由善信到恶信固然痛,由恶信归入善信,也未必好受更多:“原来玩弄我的不过是宿命罢了”,温客行在得知真相后,也许会这么想,那么这一身开到末路的荼靡之紫,在将他情绪推至顶峰极致的悲重之下,便成为他自嘲的浮夸暗哑,犹如陈奕迅在《浮夸》中声嘶力竭地唱:“你当我是浮夸吧,夸张只因我很怕……其实怕被忘记,至放大来演吧,很不安怎去优雅?”
谁能听到,他心内的暗哑?
浮 夸
【花名】:温香玉紫(紫知道哭)
【头饰】:凤头白玉簪
【腰饰】:丝绸大蝴蝶结素腰封
【扇子】:碧玉流苏牙白折扇
【名场面】:密林四人行\龙渊阁
温客行嗔怪道:“这一身衣裳,怎的如此浮夸?又粉又紫的,腰间还扭出个大蝴蝶结?”
阿湘摇摇头,把手衬在那柔曼的香云纱衣下,勾起了食指点给他瞧:“薄如蝉翼,紫若辛夷,高贵典丽,何来浮夸?”
温客行噗地笑了,边褪边道:“陈词滥调,我不穿,娘气。”
阿湘一把将他按住:“哼主人,瞧不起我们女人吗?”
温客行哑然失笑:“你把我往古怪里打扮,腰间还系着着么大个儿的蝴蝶结。我琢磨着,你小时候我没少给你买娃娃,如今没得玩耍,倒玩耍起你爹来了?”
阿湘鼓起两腮囊道:“呸~倚老卖老数你第一,才三十不到,就当人爹,羞不羞?”“养育之恩重于山,你是我养大的,我当不得你爹,谁当得?”,温客行白了她一眼,“不和你多啰嗦,我要去龙渊阁,会一会那姓龙的父子俩~”

【名场面:龙渊阁地下药人谷】
在龙渊阁的山谷,温客行和周絮触动机关,为了救成岭,两人一起坠入山谷,快要落下的时候,温客行冲在最下面,甘为周絮当了人肉蒲团,然后,昏过去了。
再醒来时,温客行头枕在周絮怀中(这显然是周主动让温枕的),周絮以内力吹燃了火折,熏暖的火光下,温客行的脸被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一睁眼,就看到周絮的脸,他眨了眨眼,温柔唤了声“阿絮”,是确认,也是宽慰,他以己之躯护全的人毫发无伤。

周絮在落地时就已经很清楚认识到,温客行为他甘当人垫,他内心是无比震撼的,因为从温客行醒来直到坐起来,习惯了藏情于拙的周絮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内水光闪动,欲言又止。他的神情与先前时冷硬疏离,或愤怒不屑彻底不同,经历了温客行这一次的“献身”,周絮内心的一块坚冰似被融化了,对于温客行过去种种猜忌和与不信任,在此时终于得到了彻底的释放,他一直抗拒着的,疑惑着的这个让他既爱又迷惑的男人,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若魂穿周絮,以他的双眼看温客行,这靓丽美艳的紫衣斯人是如此情深义重,虽在这幽深的地下,看不清对方面容,但凭一簇火折之光,得一云紫,一双瞳,一人心,周絮的情思涌动,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总在有意甚或无意的表白心迹。比如,他制止不住的表达欲:“原来你是为了我如何如何”,在温客行问道“这是哪里时”终于逮到时机出口,没照常理接下话头,却话锋一转:“其实这里也并不是很高,若不是你为我……你也不至于晕过去”,然后生怕温客行不明其意,羞怯回下头,避开了对方的眼光,聪颖如温客行,这个表情一显现,哪会听不出周絮话里悠绵的意蕴?于是他意味深长,又尽在掌握地对他一笑,笑过之后立即从中抽离出来,观察起四周敌情来,而周絮,仍溺于其中,心下回味无穷。

这样一看,这药人谷似是温周关系的转折处,常言温客行戴着面具实则自己也有张面具的周絮,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不遗余力的频频向温客行暗示,比如周絮手腕在暗中被药人抓住,他第一反应是猜测身旁的温客行很“紧张”,才抓着他。甚至在温客行极为不屑地回答“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周絮的反应不是低下头查看异样,而是仍然保持不动问“那你抓着我干什么?”在这四顾暗色的谷底之下,周絮对温客行那满心无法压抑的情怀,已经在限度之内暴露无遗。

龙孝恼羞成怒,释放药人大战,满心以为能把二人消食殆尽,怎奈温客行与周絮联手大战,将其一一击毙,这也是龙孝始料未及的。而这段打斗,温客行行云流水的武打,成为全部焦点,他出招虽不多,但招招优美灿烂,洁白折扇,似风中白百合,于掌中魔术般的旋转翻飞,旖旎飘逸的紫衣,或似苏轼的回文诗,“琼暖碧纱轻,轻纱碧暖琼”,如何反复都好看,又宛若日本歌舞伎的艺术之舞,既有舞蹈式的韵律之美,又有着武侠式的力量洒脱。若从观赏角度来讲,武术未尝也不是一种舞蹈,而二者修为达到到顶峰,皆可成为一种艺术了,再加上温客行本身逼人的风姿神采,在这样一个恶臭血腥的地下暗城,他把逼仄武出宽广,把枯骨腐肠舞出点点梅香,把晦暗的夜舞出明媚的光……难怪温客行在表示来龙渊阁会连累周絮时,周絮快人快语,又得了表白的时机:得君为友,不枉此生。温客行水晶心肝,更以“幸得君心似我心”大胆回应,温周关系至此走向一个新的阶段。

【名场面:龙渊阁龙孝囚室】
后来找到了龙雀。
在龙雀的讲述下,温客行了解了二十年前,有关容炫和自己父母的陈年往事。
温客行主动发问,请龙雀赐教关于龙孝污蔑高崇威逼龙雀打开武库大门一事,龙雀否认了这一说法。温客行再问,二十年前,龙雀是否受容炫诓骗建造武库,龙雀再次予以否认,回答自己是心甘情愿。温客行十分惊讶。
周子舒主动央求龙雀讲明二十年前围绕武库发生的种种纷争。龙雀梦回往昔,将那一场多年纠缠的恩怨娓娓道来。再次被迫回忆父母之死,温客行悲从心来,他双目含泪,手背青筋暴凸,戚戚然似有失魂,周絮上前安慰他。叶白衣对龙雀步步逼问,不仅要他说出琉璃甲的下落,还要他说出容炫疯狂的原因。龙雀不说,叶白衣情绪激动,激化了一旁的温客行,于是,一白一紫,两人打了起来。


从悲到怒,从害怕到恐惧,温客行的情绪被一点点挑动,终无可安放,与叶白衣大打出手。温客行的悲,是他父母惨死,怕,是身世被当众揭穿,怒,则是叶白衣苦苦相逼。
叶白衣质问他既然想知道真相为何不让自己逼龙雀说出实情,温客行无理会怼:“老妖怪,你懂什么叫乘兴而来,点到即止?我就不想知道真相了不行吗?”叶白衣当然不予理会他的无理取闹,因为他也有不得不问的理由:“容炫是我徒弟。”
当龙雀得知他就是泰山北斗长明剑仙叶白衣时,小孩似的兴奋邀功:前辈放心,六合心法仍好好保管武库之中。温客行听在耳中,心中徒增了一层小心思,救周絮有希望了。

后来龙雀说,容炫与高崇他们打斗并非生死相拼,只是比武过招,而高崇也没有理由在自己剑上下毒,有人故意害容炫。温客行便意识到自己先前得到的信息是错误的,高崇确是被冤枉。叶白衣继续追问龙雀容炫发疯的始作俑者,龙雀便道,真要论,那还得怪容夫人。为了救容炫,岳凤儿使用了禁书阴阳册逆天改命,谁知适得其反,疯狂的容炫被武林正道围困在青崖山危在旦夕,为了救他,甄如玉快马加鞭赶去解围,反被引火烧身,因为替岳凤儿保管了武库钥匙,遭遇了后来一系列的迫害最终惨死。
当龙雀对周子舒提起“我甄家兄弟那是赤子之心”,温客行的内心煎熬,撕扯……可笑可悲的江湖,在面对圣手夫妇都不敢枉称高洁的偌大江湖,竟妄自造谣抹黑他们“自甘堕落,结交匪类”,龙雀说得没错,人太过高洁,赤子之心,越会不容于浊世,这与温客行“举世皆浊”的认知是一致的。


为了将追凶引开,换圣手夫妇一个安稳避难所,龙雀不惜放弃大好基业,将龙渊阁迁移到现址以引祸上门,这种义举,堪比先贤左羊(左伯桃与羊角哀)的生死之交。这无疑再次震动了温客行,他一定不眠自问:在这举世皆浊之中,是否还存在一处左伯桃的树洞,于幽冥之中,成为舍己为友,予人温暖的庇护地和希望的光亮?那是安吉四贤,龙雀,是甄如玉,秦淮章……它甚至可以是自己,或是周子舒,只要他愿意相信这束光。

与安吉四贤的“士为知己死”的戏剧化演绎相比,龙雀这一段临终前的宣言,更令人动容,再一次,牵引着温客行的手,从“举世皆可杀”的迷雾中一点一点走出来,或许,这个出走的过成诗颤栗的,布满荆棘的,但于温客行,龙雀无疑温暖了他的心灵。他感激龙雀当年为救自己父母所做的牺牲和努力,但同时,也不免对过往所思所想产生动摇:如果高崇的死是个错误,并仍有龙雀这样默默在背后支撑自己一家的好人存在,那他过去二十年的恨,也是错付了么?如果没有错,谁才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罪魁祸首?


当周絮将白衣剑递给温客行,温客行照做了,能给自己的恩人一份临终前的解脱,温客行也会好受一些吧。油尽灯枯,受尽折磨的龙雀真气涌动,筋脉即将枯竭而亡,周絮趁着最后关头,在他临终前告诉他当年的甄衍被秦淮章救下还收入师门,龙雀听后心感安慰,再无挂念,驾鹤西去。
泪流满面中,温客行轻轻向他道了声“谢谢”,这一恩一报,也算圆满了。


【名场面:龙渊阁山谷外】
温客行与周絮成岭安葬了龙雀,成岭问他们要去哪里,温客行看着周絮,许下了一个美好的愿望:等事情都了了,他想和他们找个四季如春,暖和一点的地方养老。周絮问过了成岭,便提议一起回四季山庄。温客行尚没准备好面对过去,他略有吃惊,想敷衍过关,说周絮是不是想急着带本徒弟回去拜师傅。周絮纠正他:不是我师父,是咱师傅。温客行依然掩饰:和我有什么关系?周絮索性把话挑明了:你再得意忘形,别怪师兄要教训你。
这里初次强化了温客行的心理困境问题:身份认同。

在龙雀和周絮的追溯下,温客行不得不面对内心深处那片无法逾越的荆棘地,记忆闪回到他与父母被四季山庄庇护的旧时光,秦淮章救下他们,把他们带回山庄疗养,吩咐周子舒好好照顾甄衍,他们一起快乐的玩闹。父亲交代,要甄衍拜秦淮章为师,请他和周子舒好好管教儿子,甄衍行了拜师之礼,预感到父母要离开自己远去。遗憾的是,虽然归入四季山庄,却阴差阳错,他最终流失在外,等秦淮章赶回来找他们时,圣手夫妇已然遇害,甄衍也不知所踪。

周絮执念于要将温客行带回四季山庄,我想大部分原因正如他所说:上天亏待他大半生,身边不剩一个人,没想到行之将死,不仅收了成岭为徒,还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师弟,他原以为自己命不久矣,身后无人,这下温客行可以在他死之后,接过照顾成岭,重振四季山庄的重任。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与温客行固然引为知己,惺惺相惜,但意外有了这层师兄弟的关系,更可以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一起,他死后遗志也有人继承,他可以安心死去了。上天终不亏待他,于他,这是最好的安排。
但于温客行听来,却无异是一种讽弄。

他是感激秦淮章于危难中营救他们一家的,这在闪回回忆中也以甄如玉之口表达,但空有师徒名分,并无师徒之实。在流失以后温客行就立下志向,以复仇为一己终念,除复仇之外,从未想过自己对这世间该负有任何责任,而经周絮口横空出世的教化弟子,重振四季山庄的大任,他必须以一生来完成,这与他复仇即死的愤世初心完全违背,至少在目前,他仍抱以同归于尽的心态。周絮擅自为他规划了人生,或许是私心与好意并重,却尚未意识到温客行的鬼主身份,以及开始新生活的基础是复仇,不跨越这道心理障碍,他是无法畅想未来的。因此两人再次发生冲突,温客行回怼道:要重振四季山庄,自己活下去自己忙。周絮进一步确定他就是“甄家弟弟”,温客行推开他表示亲密的拥抱,向山谷跑去,在河流边他喃喃自白:太迟了,太迟了……

从这三场戏来看,香玉紫衣的作用就不言而喻了。
首先它的花叶与云气烟渺的纹饰,和龙渊阁所处山间水上的环境十分契合,繁复的花纹和样式似乎也印证着温客行波澜起伏的内心。而胡蝶装饰、褶皱领口,飘逸的紫纱,看起来具有童话般的戏剧感,在龙雀回忆时,将成年温客行送回二十年前的童年时光,使他身世被揭秘落泪,是那么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如薰衣草般香悠蔓延的紫色,装点着阴森洞穴里纯真无邪的少年,我们仿佛能透过荧屏,嗅到弥漫在南法阳光中薰衣草花圃的香气,这是不同于雨夜那一场戏的忧郁的紫,它明亮,甜蜜,香浓,透明,又带着淡淡的忧伤,它温柔地呵护着少年敏感的心意,浪漫一如与心上人并肩作战间隙,得一句“幸得君心似我心”,悲情一如在后知后觉的恩人面前,垂泪道别,一声小心翼翼地“谢谢”,彷徨也似,赫然得知自己要必须承担别人的未来而不得不活下去的惊恐和无助,自弃却是,掩藏着不为世人所容的鬼恶身份一步步向光行走时的一转身,猛然发现身后那一条浓重扭曲的黑色身影。



无论怎样,这温柔的紫,明丽的紫,都在一点点铺满他心底的蛮荒地,面对满路荆棘,他并没选择退却,而是勇敢地继续向光行走,追逐光,并成为光的本身。
而心底的那处隐秘的困境,在坠崖竹这身服饰之下,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