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佛诗全集《我们所有人》导读--苔丝·加拉格尔
放下“成见”之后,终于用近两周时间将卡佛诗全集《我们所有人》的导读翻译完了;虽说翻译完了,应该说是“匆匆完工”。之所以称“导读”而不愿意用“序言”,我觉得序言太没“意义”了;这是卡佛第二任妻子苔丝·加拉格尔所写,是非常详细的对卡佛诗集的介绍,因此,我个人认为“导读”更合适。
这篇导读,六千余字,不是评论,因为其中没有坏话,更像是一台电视机的使用说明书。这篇“导读”很有意思的从一首卡佛的关于婚姻破裂的诗,最后以一首《致苔丝》结束。卡佛的婚姻破裂,如今我认为是“咎由自取”;当然,她被玛丽安(卡佛第一任妻子)“放弃”也不能说是玛丽安的错。我之前的偏见一直在苔丝身上,以为是她“诱骗”了卡佛,但直到看了卡佛的纪录片,才放下了之前的那个包袱。苔丝陪卡佛走完了人生最后的大概十一年时光(1977至1988),而玛丽安16或17岁嫁给卡佛后陪卡佛度过了近20年(1957至1977)。
下面,来读这篇“导读”吧。另,考虑到导读中所引用的诗句,后面会将这些诗句出处的原诗完整的发出来。
导读
“不抱希望,不怀绝望”——出自伊萨克·迪内森(Isak Dinesen)1,这一表明决心、朴素的“标语”贯穿了雷蒙德·卡佛生命的最后十年。雷的大部分诗歌写于这段时间,其中一部分受到了极大的欢迎,近两百首诗在1983年10月至1985年8月间形成了雏形。
1957年,雷先后开始了诗歌与小说的创作。这本诗集,跨度超过三十年,让我们意识到他的诗并非是在小说创作间隙所作。相反,正是这一精神源泉让其转向了小说写作,因此,去世后,雷被英国《卫报》(伦敦)称为“美国的契诃夫”。现在,他的全部诗作汇编在此,大家终于可以领略这些诗歌的质量和密度了。
中国一位伟大的文学家,《道德经》的作者老子曾说:人们依附于他的德行,是因其具有“宝石般的晶莹剔透”,“散发着幽默、高雅、大度和高深的智慧”(斯蒂芬·米切尔2)。在寻找某种表达我对卡佛诗歌喜爱的方式时,这个评价似乎恰如其分。
对我们所喜爱的诗,特别是雷的诗,某些时候我们会屈服,诗中讲述者的意识被带入到我们的生活中再次循环。当一位诗人给了生活蹂躏下的我们以崭新的思考和感受方式时,我们心中充满感激,这种感染本身也是一种崭新的方式。在这些诗中我们还发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情感,平易近人,甚至是充满友善。
雷在诗中的存在,就像他本人在生活中的存在一样,通过对认知与天真两者某种矛盾的包容不断放下戒备。他的自我幽默逐步救赎着他,他对人类生活与动物生活联系的复杂性的好奇也同样如此。我想到了《普罗瑟》中的一个时刻,他想知道大雁喜欢哪一种绿色的麦子。他写道:“我也曾吃过一些,尝了尝味道。”就像他的小说一样,他经常表明他知道如何调整自己的节奏,同时也明白,跟伊萨克·巴别尔(Isaac Babel)3一样,在合适的地方让人停止心跳。“大雁也喜欢这种脱落的麦子。/不要命也要吃。”
我记得有一篇关于艾米莉·迪金森的生活与作品的评论,迪金森的诗在评论中被描述为如此直接的来自灵魂的需要,以至于它们甚至违背了诗是语言的产物这一概念。相反,它们是灵魂的化身,以其最具生命力的面貌呈现。其含义也许是,语言和诗人的天性是如此一致,以至于声音的对话者完全被它所说的内容吸收了。同样,雷的淳朴、天真燃烧得如此剧烈,以至于抹去了所有过程的痕迹。我们偶尔会遇到这样的作家,就像一颗没有尾巴的彗星,但其到来及影响不可否认。
任何在关键时刻被一首诗善待的人,都会意识到,我更愿意把这一生看作是在诗歌中度过的。十年来,我一直是雷的伙伴和文学合作者,最后成了他的妻子。我亲眼目睹了这些诗的手稿,并从《热情》开始,我非常高兴的将它们编辑成书。正因如此,我感受到了这些诗的亲密。仿佛寄居者。共同生活的纽带。这种亲密甚至包括那些我们在1977年相遇之前所写的诗。通常是修改后的版本,构成了故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该书本质上是从一个海岸到另一个海岸的追溯,因此,启程与到达同等重要。
雷早期的一首诗《清晨,想象帝国》深深打动了我。在这首诗中,一个日常行为变成了婚姻不可避免的内部解体的令人心寒的画面:“我冷静的磕开了一枚优质的来亨鸡蛋。”那一刻似乎是致命的,一个共同世界的崩塌被毫不留情的呈现了出来。在整首诗的大背景下,我们通过一举一动体验着,作为精神上一系列无法挽救的时刻,它切断了夫妻间的联系,抹杀了婚姻复合的所有希望:
我们把嘴唇贴在杯子上了釉的边缘
明白漂浮的咖啡
油脂会害得我们某一天停止心跳。
…………………………………………
我冷静的磕开了一枚优质的来亨鸡1蛋。
你的眼睛模糊了。转过身背对我越过
屋顶看着大海。就连苍蝇都安静了。
我又磕开一枚鸡蛋。
毫无疑问我们已经贬低了对方。
诗中的“毫无疑问”意味着悬崖和雪崩,伴随着讲述者坚毅的凝视和勉强可控的评价。

这些诗,自始至终都敏锐的关注着当下鲜活的生命,但自1979年起,它们也在旧日伤害的丛林中进行着回顾性的游猎,在更安全、更理智的地方重启谈判。雷渐渐吸收了我在诗歌中对时间的一些看法——首先,它是超越生命时间的,可能会扩大一个人的精神范围。我觉得所有的时间——过去、现在、未来,都存在于写诗的那一刻,这对他很有帮助。他允许自己重新进入更久远的工作,而当下是决定性的、可再生的。
从早期到晚期,这些诗都呈现着清澈,这种清澈,就像甘甜、叮咚的泉水流入口中,无需其他替代品。花时间阅读雷的诗,很快便有收获,因为这些诗就像呼吸一样轻松自在。谁会被那些对我们的要求比它毫不吝啬给予的少得多的诗歌所吓到呢?
我知道那些见多识广的人会认为雷的透明度在某种程度上是对智商的侮辱。他们会把编辑当成止血带。如果我觉得这是他的天赋,我也会这样做。但我没有。假如雷没有大量写出并出版这些诗,我相信我们不会以同样的轻信和感激来接受他这些真诚的作品。无疑这些诗包括:《我的船》、《过去的日子》、《伍尔沃斯商店,1954》、《我的车》、《蠼螋》、《你不知道什么是爱》、《幸福》,以及很多可能被遗漏的我所喜爱的诗。对雷而言,不自量力是自然的,也是必需的,为此责备他就去像打一只吞下金鱼的猫的屁股。
雷诗叙事的直接性,以及措辞于描述的精准性,扩大了我们的视野,直到我们进入另一个令人惊讶的、朴实无华的真理殿堂。突然,就像夜里被车灯照到的小鹿一样,视而不见的神秘感以同样的力量回望着我们。我们被固定——“轻木一般/脆弱”(《轻木》),或被告知 “大脑无法入睡,只能醒着躺在那儿/拼命扩张”(《冬日失眠》),或者作为预兆到来的鸟,“嘴咔嗒咔嗒响着/像打铁声”(《送往马其顿的消息》)。我们瞥见了周遭世界奢侈而真实的感官享受。“在白蝴蝶的袭扰下/抖着瘦瘦的屁股”(《罗德岛》)。日常形式以奇迹出现在晾衣绳上,一件衬衫被填充成“近似的人形”(《路易丝》),或者一只手伸进去,摸到了装在袋子里的一套衣服的袖子,这是一套丧服,而这种“触及”(《另一个谜》)成为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那个世界也是当下的这个世界。
雷后来的许多诗都有着日记的特质,包含着每时每刻对自然和生活的观察。在这些诗中,我们感到了精神上的友善与陪同。雷经常以第三人称虚构的姿态站在读者身边,带着矛盾的感情观察事件的发展。他是一个具有极大存在柔性的诗人,他有能力在平衡矛盾的同时理清它们的分支,不对任何一方过分偏爱,这对我们所有人而言都是一种勇气。
我们经常跟诗歌在一起,就像跟我们的邻居、亲人一样,我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未能深入评估他们的到来和离去——我们已经习惯了他们。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一个父亲的钱包,一个平常的、熟悉的物品,来到了我们手中,突然发出“亡者之力”的光芒。在雷的《父亲的钱包》最后一刻——也许是里尔克《清洗尸体》的工人阶级版本——“我们的呼吸来了又去”,预示着死亡的共同到达。雷的小说读者会意识到,这句话与他的小说《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的结局是重叠的。有时,雷在诗和小说中使用相同的事件或认知,他并不觉得尴尬。诗往往澄清了故事中模糊不清的情感或传记背景。他常说:“把它用完,别留给以后。”
在《高加索:一部传奇》的最后几行,讲述者称他所做的努力“只是对实际和过去的粗略记录”。这句话可能是雷一直想要达到的目的护身符——粗略记录的幸运冒险。虽然我们可以用这样的短语来定位他的脉搏,但我们也必须明白,他总是不厌其烦的修改,“粗略”表明的并非是诱骗的真相,也不是粗心。雷的意图是将语言嫁接到经验之上,嫁接到它们所具有的顽强的生命力和原始性中。为此,他给了我们“黄色的大黄蜂和/轻微的冻伤”(《十一月一个周六早上试图睡个懒觉》),“黝黑的大大的弹孔/留在修长、漂亮的/右手上”(《照片上的韦斯·哈丁》),一颗“心放在桌子上”,是对“感情的模仿”(《写给女病理学医生普拉特的诗》),那个年轻人“不停的喝酒/被人唾弃”(《读书》)。他对重要时刻的敏锐直觉,可以让其挥舞镰刀跨越一生——“临死之人是笨手笨脚的同伴”(《花园》)或发现“午饭前一小时刚采来的紫罗兰”(《烟斗》)。

有一种感觉是,雷的所有诗作某种意义上都是对亲历行为的逃避,如《我没写的诗》。无论作者如何打算,每首诗都在纸上留下了伤痕累累的文字,那是从洪流中挣扎而出的东西,只用那些有备而来的语言,甚至是偶然出现的。技巧让位于速度,让位于冒险——“可是灵魂也很操蛋”(《无线电波》),让位于即兴创作和时机的精确:“夜里,月亮幽深圆满仿佛餐盘/爬上山峰”(《高加索:一部传奇》)。陈词滥调,像灌木一样出现:“我的头发竖了起来”(《韦纳斯岭》)。然后,我们突然被记忆伏击“仿佛是对小腿的一击”(仍出自《韦纳斯岭》)。卡佛的陈词滥调诱导着现实,直到他的专注将奇迹的下一个细微差别聚焦:“突然,好像收到了信号,鸟儿们/无声无息飞回了松林。(《拿着伸缩鱼竿在考依奇河》)。他的措辞和句法是美国式的,继承了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和艾伦·金斯堡、艾米莉·迪金森和露易丝·博根。他还吸收了我介绍给他的诗人,包括莱纳·玛丽亚·里尔克、西奥多·罗特克、保罗·策兰、威廉·海因、西默斯·希尼、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卡、罗伯特·洛威尔、切斯拉夫·米洛什、玛丽安·摩尔、德里克·马洪、W·B·叶芝和安娜·阿赫玛托娃。
从他诗歌的角度来看,雷的生活呈现出一种模式,理性和感恩——“我这一生,在我面前,却起伏不平”(《韦纳斯岭》)。诗歌,像直升机一样,给了他机动性,在崎岖不平的敌对地形上,他会承认对耶稣的矛盾心理,同时继续向“蛇”祈祷(《韦纳斯岭》)。或许,在那些生硬、曲折的诗歌之中,他可以获得升华,而不需使用优雅的圆滑借口、反讽甚至超越的轻松退出——所有这些都是他愿意放弃的东西,很大程度上,它们都没有超出他的天性和审美。
我们不喜欢他的诗,仅仅因为他人生的跌宕起伏——但谁不会对这样一个人感到惊叹:他从酒精的威胁中走出,带着脑瘤和被癌症感染的三分之二个肺坚持写作?相反,正是一种脚踏实地的探索精神让我们自始至终都在思考,诗人想要重温极端和失去的场所的意愿。我们钦佩他以新颖的语言和行动呈现经验的能力,这些语言和行动不是以传记形式出现的,而是在为那些诗歌创作的时刻出现的。“我撞坏了那扇漂亮的窗户。/回到了里面。(《把自己锁在了外面,然后设法回到里面》)
三十年来,很多美国诗歌的声音在真诚方面走得很远,非常远。还有更多的人把他们生活中悲惨的、常常是可怕的内容作为他们的“主要通货”(main currency)。他们的真诚往往包含着一种微妙的推销技巧,一种试图用直率来说服听众的尝试,通过掏空听众脚边的工具箱,渴望不惜任何代价获得关注的回报。这样的作家认为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是创新的和大胆的,因为他们把忏悔室的门拆了下来。
通过与读者形成另一种关系,雷的诗摆脱了单纯真诚的陷阱。它尝试的是并非建立在商业上的联系,而是相互依存。事实上,诗中的声音是相互的、双倍的、自我陪伴的,在音调和立场上达到了如此高度,老实说,我们感到很欣慰,因为我们没有像皇家骑警一样被叫出去或被诱骗去虚伪的同情。雷是他自己有益的对话者。诗的亲切与丰富是由一种强烈的情感瞬间驱使的,在一个超出邀请的地方我们参与了进来。令人惊讶的是,我们发现我们自己与我们的差异都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雷对盘点家庭混乱的嗜好往往是无情的。我们想逃离这个房间,从紧密相连的目光短浅的智慧到痛苦,到悲惨的命运:“她陷入了/一场崭新爱情的转轮之中”(《能量》)或“远方——另一个男人养育着我的孩子,/给我老婆铺床跟我老婆睡觉。(《德舒特河》)。这些诗的作者已经比无药可救的世界活得更久了,艺术上他对“不可能”的坚忍不拔促使我们保持自己的克制。
酗酒与性背叛的摧残,在《水流交汇处》(1985)和《深蓝》(1986)这两部诗集中让位于了一种新的从容和慷慨,英国读者第一次读到这些诗是在他50岁死于肺癌前一年出版的诗集《在海洋之光下》(1987)。此外,这些诗甚至表达了一种感激,对他所经历的磨难,对他被赐予他认为是幸福的一生。这种强烈的情感促使他在生命的最后六个月里写出了诗集《通往瀑布的新道路》(1989)中的最后几首。艺术与生活是他关注的焦点。死亡,蚊子一般,在四周盘旋、觅食。
我记得在最后的日子里,我意识到,我是雷诗歌的唯一读者。我和它们一起笑、一起哭,在它们写出来后阅读它们。他的幽默,虽然像对痛苦的鞭笞,却积极的解开了我的心结。在《医生说》中,我们没想到一个人在收到自己即将死亡的消息时,会有迫切之情和突然出现的感激。但这便是我们获得的:
他说我真的很抱歉他说
我希望告诉你些别的
我说阿门他说了些别的
我没听懂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又不想让他重复一遍
好让我完全理解
我只是看着他
看了一会儿他也看着我就在那时
我跳起来握了握这个男人的手刚刚他给了我
地球上其他人都不曾给过我的东西
我甚至还感谢他告诉我习惯的力量如此巨大
*
1996年1月初,是钢头鳟的季节。我一直在“天空之家”重读雷的诗,他在这儿写了很多诗。下方的山谷,人们正在莫尔斯河边散步,这条河成了《水流交汇处》的核心隐喻。
就在昨天,我们的邻居阿特·拉莫尔(Art LaMore)回忆起了雷的超级运气。有天早上,雷从天桥上抛下一个用鲑鱼子做饵的鱼钩,钓到了一条10磅重的钢头鳟。他把它带到阿特门口,用手指勾着鱼鳃,给他看。他感到了莫大的幸福。当我回到家时,他已经在厨房地板上把鱼洗干净了。油毡上还留着刀痕。人们在莫尔斯河上捕鱼多年,却从未捕过钢头鳟。我不觉得雷了解这些,他也不会关心。他只是接受了这份礼物。
我们经常沿这条河散步,整理某个小说的结尾,就像《差事》一样,或者讨论我们的旅行计划。我们总是在关注中找到放松和安慰——那对苍鹭、逆流而上的鸭子、人行道旁的鸟的尸体、山上的积雪——正是这种专注使他的诗歌毫不费力的与我们的生活联系在了一起。
当我想到他一生从事诗歌创作的决心时,我尤其记得1988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们已经完成了对他最后一部诗集《通往瀑布的新路》的整理和修改。我们正准备去阿拉斯加钓鱼,我们知道,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雷想再去一次莫尔斯河,所以我开车尽量靠近,然后下了吉普车来到岸边。我们只站了一会儿,看着水面。然后,什么也没说,我们便开始向这条淡水河与胡安·德·富卡海峡交汇的河口走去,在太平洋东约70英里处。他走得很辛苦,我们不得不经常停步、坐下、起身,每次五六米。
那次散步,停下来休息、调整是很重要的——他的气息一次又一次在体内聚集。坐在地上的时候,我们会轻声交谈,我记得我像念咒一样说:“就快到了。”他靠着保留下来的右肺行走,努力保持良好状态,仿佛这就是他的方式,他一直都在这样做。到达河口时,我们俩都很开心,因为我们已经穿过了那片土地。这种行为非常正确,它能让你在另一个维度,一直回到你生命的起点。我们享受着这一切,河里的淡水汇入了海水,安静的一起面对生活,只要能够持续下去。

米沃什写道“当我们感到难受时,我们会回到某些河流的岸边。”对雷来说,我认为诗,就像河流一样,是认可和治愈的场所:
有一次我闭上眼睛躺在河边,
听水流的声音,
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同样的风
吹向海峡,但也是,不同的风。
有那么一阵儿我竟让自己幻想自己死了——
没什么,只是过了
几分钟,在被海水真正浸没之前:死掉。
当我闭上眼睛躺在那儿,
就在我幻想假设我真的起不来了
结果会怎样之后,我想起了你,
我睁开眼立刻爬了起来
又一次变得快乐。
你知道,我很感激你。我要亲口告诉你。
《致苔丝》
雷让狂喜看起来平平常常,任何人都能触及。他还知道一些重要的事情,它们往往因缺少关注而被牺牲掉了——诗不是简单的沉默,而是为我们想说的东西服务的。它是令人充实和感恩的居所,为那些与我们心灵最亲近的人和事腾出空间。“我想告诉你”,接着,他便开口了。
苔丝·加拉格尔
天空之家
华盛顿,安吉利斯港
1996年1月14日
原文注:米沃什的诗,引自《魔山》——《米沃什诗选》(修订版,纽约:Ecco出版社,1980),93页。
译注:1、伊萨克·迪内森(Isak Dinesen,1885-1962),丹麦著名女作家,原名卡琳 ·布利克森(Karin Blixen),《走出非洲》一书作者。2、斯蒂芬·米切尔(Stephen Mitchell),美国杰出的学者和翻译家;前面其所翻译的“道德经”,应该并非原文对照翻译,而是“创造翻译”。3、伊萨克·巴别尔(Isaac Babel,1894-1940),苏联籍犹太族作家、短篇小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