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心体本来的样貌
【172】心体本来的样貌
原创 刘长志 刘长志 2020-07-04
来书云:“昔周茂叔①每令伯淳②寻仲尼、颜子乐处③。敢问是乐也,与七情之乐同乎?否乎?若同,则常人之一遂所欲,皆能乐矣,何必圣贤?若别有真乐,则圣贤之遇大忧、大怒、大惊、大惧之事,此乐亦在否乎?且君子之心常存戒惧,是盖终身之忧④也,恶得乐?澄平生多闷,未尝见真乐之趣,令切愿寻之。”
①周茂叔:即周敦颐。
②伯淳:即程颢。
①“寻仲尼、颜子乐处”:《河南程氏遗书》卷二上有“昔受学于周茂树,每令寻颜子、仲尼乐处,所乐何事。”孔颜乐处指《论语·雍也》:“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另在《论语·述而》中有:“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
②《孟子·离娄上》:“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
陆原静来信说,过去,周敦颐经常要求程颢寻觅孔子与颜回的快乐之处。这句出现四个人,周茂叔即周敦颐,伯淳即程颢,他们是师徒关系。颜子即颜回,孔子的弟子。周敦颐在教导徒弟程颢的时候,为了说清楚“圣人之乐”和“七情之乐”的分别,让程颢好好琢磨一下,孔子和颜子快乐的根源是什么?颜子住在贫民区里,吃的非常简单,睡觉的时候连个枕头都没有,每天还高高兴兴的(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从普通人的角度看,颜子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还每天高高兴兴的,怕不是神经病吧?
陆原静的疑问是,如果说“圣人之乐”和“七情之乐”是相同的,普通人只要满足自己的欲望就能快乐,又何必再去追求圣人之乐呢?
“七情之乐”指的是《道德经》的“美色令人目盲,美声令人耳聋,美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发狂”,在《传习录》上篇萧惠章曾经提到过。
陆原静接着说,如果“圣人之乐”和“七情之乐”是不同的,那么圣贤遭遇大忧、大怒、大惊、大惧的事情,这个乐还存在吗?况且孟子说“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乐又从哪里来呢?我这个人平常比较闷,还没有体会过真正的圣人之乐的趣味,现在,急切希望能体验一下。
这里的“闷”字通“遯世无闷”的“闷”,是烦忧的意思。
陆原静正是分不清“圣人之乐”和“七情之乐”到底有什么不同,才提出这些问题。
乐是心之本体,虽不同于七情之乐,而亦不外于七情之乐。虽则圣贤别有真乐,而亦常人之所同有,但常人有之而不自知,反自求许多忧苦,自加迷弃。虽在忧苦迷弃之中,而此乐又未尝不存,但一念开明,反身而诚,则即此而在矣。每与原静论,无非此意,而原静尚有“何道可得”之问,是犹未免于骑驴觅驴之蔽也!
阳明先生回答说,乐是心的本体,虽然不同于七情之乐,却也不在七情之乐的外面。“圣人之乐”也就是本体之乐,此乐“亦不外于七情之乐”,这句是儒学和佛学很关键的区别,佛学要求人斩断“七情之乐”,而儒学却肯定了“七情之乐”的合理性。佛家要求禁欲,儒家讲不离七情,但绝不被七情之乐羁绊,遵循准则是“循理”。圣人之乐最高的遵循准则就是循天地之理。
儒学是肯定七情合理性的,首先认定人是有人性的,只要按照人性光明的方向发展,应对人情事变做到妥当,也就是符合当前境遇。比如以前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根本不算有违道德,但是现在包小三肯定是有违道德的,这就是《中庸》说的“君子素其位而行”。
佛家要求六根清净,强制禁欲,违反天地大道的自然之理,反而容易适得其反,难免会有些不肖子弟搞出些丑闻来。
每个人的“七情之乐”中,都孕育着“圣人之乐”的萌芽,只是这个萌芽在圣人处能成才,在普通人处很难成才。普通人做功夫,就是去掉“自求”的“许多烦忧”,去掉“自加”的诸般“迷弃”,才能到达“圣人之乐”。
“但一念开明,反身而诚,则即此而在矣”,意思是说只要时时存养良知,做到不自欺,吾心光明之后,所得到的乐自然就是坦坦荡荡的。每次和你论道,反反复复,说的都是这个意思,你仍要询问用什么方法可以得到“圣人之乐”,这不是骑驴找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