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 Main
我在暴雪中站定,从结满冰棱的停车场像溜冰一样滑了出来,眼前是一片泥、一片雪和一片冰。三害相权,我抬脚迈进了白得发光的雪堆里,积雪随即覆盖了脚踝。
“只是灌进裤腿里一点,和法兰克福还不能…… ” 我这么想着,直到一个踉跄,踩进了真实厚度的雪堆里。亮白的冰晶裹住了小腿,迈每一步都成了极其费力的事。
这下真是回到了美茵河畔的法兰克福。
那个时候,大雪导致航班取消,签证的有效期又只剩最后一天了。我被迫拖着行李箱另寻住处,在齐膝的积雪中,沿美茵河走着,又从一岸登上大桥,再换到另一岸走。如果绝望一词有个具象,那就是在漫天飞雪中步履蹒跚的我。最终我找到了一家青旅,但更像是买了一张网吧的入场券——我花了一整夜在旅店的上网大厅,和家人朋友联系,但每个人都鞭长莫及,对眼下的境况无能为力。我不想overstay my visa,不想再和德国边检打什么交道,不想进小黑屋甚至临时监狱,但哪国的移民局会半夜回复一封绝望的求助邮件呢?
我在Z和Y布局完全混乱的键盘上打着字,看左手的落地窗外,雪花正悄声地落下。一个名字浮现在我的心头。
Arndt。
如果我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该多好呀,他一定会帮助我的不是吗?短短几天前,也就是在法兰克福,他那么慷慨地伸出了援手……
但是在最后一根稻草也无法握住的时候,人也只能尽力游泳,是这样的吧。
这是究极的无助和孤独。或许有些人会推迟离家,有些人会依赖自己的伴侣,有些人会生孩子获得他们的陪伴,但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人独立于漫天飞雪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