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短篇小说《冬情》》陈再明 21、11、5

《 冬 情 》 陈再明 作 一， 一年的冬天，参加了俄罗斯旅行团，从东京出发，在莫斯科入境，准备翌日转机飞圣彼得堡。这是我第一次的欧洲旅行，所以才参加旅行团先摸摸底，以便下次个人行动时心里有谱。 下过雪后的莫斯科夜晚，就像歌曲上所唱的一样，寒冷宁静。当全团住入酒店时，我单独一人跑到附近的一家餐厅酒吧，去享受“莫斯科之夜″。推开门进去，只见小舞台上站着一位漂亮的俄罗斯姑娘，正在唱俄罗斯歌曲，一时把我迷住了，差点忘记找席位坐下来用餐。这时，一位Waⅰter帮我找到位子让我坐下，要我点菜。 在用餐的中间时间，那位唱歌的俄罗斯姑娘，走下小舞台来，用英语和我打招呼。我就站起来，请她坐在我的对面，一起聊聊。她告诉我，她是莫斯科大学的学生，星期六晚上，在这餐厅酒吧驻唱。她问我想听什么歌？她等下上去唱。我说就唱《莫斯科的夜晚》吧！她说:″正合时候！″就上去唱了。 用完餐，想多坐一会儿，听听她的歌唱。但因时间太晚，怕明晨起不来，就和她招招手，走出餐厅，回到酒店了。这时，突然想起忘记付小费，转身又回餐厅，把一元卢布压在刚才用餐的那张桌上。Waiter连说″谢谢″，是用中国话说的，他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 二， 第二天，从莫斯科飞圣彼得堡，航程4个小吋，到抵积雪甚深的机场。离开机场，全团搭乘大巴，开往市区，先去参观血之迹正教大教堂。这个教堂的外观，非常像莫斯科红场的″五个葱头的教堂″，但规模比较大。参观完教堂，全团就地解散，让每人自由行动，约好下午4点，原地全体集合，再坐大巴往今夜住宿的宾馆。 利用自由活动4个小时的时间，先吃午饭，再去逛街。圣彼得堡是彼得大帝建造的海港城市，街道笔直、运河纵横。街道两旁的建筑物整齐美观，古色古香，带有艺术的氛围。像这样的城市，在欧洲也只有巴黎和维也纳，莫斯科则在其下。本来，圣彼得堡就是俄罗斯的首都。 虽然天气寒冷，闹区的涅瓦大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女的大部分穿着貂皮大衣，男的都穿风衣加围巾，其衣装和巴黎、伦敦没有两样。大百货店、商场、服装旗舰店、超市、便利店应有尽有，特色商店也不少。走在圣彼得堡的涅瓦大街上，比走在东京的銀座，更让人心悦意醉。 为了打听一家著名的咖啡厅，颇费心机。主要是语言的障碍，会说英语的人实在太少。这家咖啡厅是诗人普希金在圣彼得堡常去的地方，当年普希金要与情敌决斗，就是在这家咖啡厅喝完咖啡，才出发去应敌，最后在决斗中殒命。据说，这家咖啡厅仍保持原样，继续在营业。终于遇到一位会讲日语的姑娘，才如愿以偿。 这位姑娘，名叫娜塔夏，年许26，是一位典型的俄罗斯美女。她在圣彼得堡大学日语系毕业后，即入露西亚大酒店服务，担任日本顾客的案内(日语，招待之意)工作。她在商业街遇到我用英语在问路，却用日语回答我，这一下，我要找的咖啡厅万事解决。 娜塔夏带我进去这家咖啡厅，她指着二楼右侧靠窗那个位置，就是当年普希金坐过的地方。现在那个位置，每天座无空席，客人争先恐后要坐在那个地方。娜塔夏告诉我说: ″陈样(日语，先生之意)，你怎么那么执意一定要来这家咖啡厅呢？″ ″因为我很崇拜普希金，他的诗我会背诵几首。″ 我回答她说。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她念了一段普希金的诗。 ″《假如生话欺骗了你》，这首是普希金最著名的一首诗，非常感动，非常喜欢！″我马上回答说。 ″原来我们有共同的爱好，我们能成为朋友吗？″娜塔夏这样问我。 ″当然，能和爱诗的露西亚美女做朋友，这是我一生的光荣。″我这样回答她。 我们的谈话，渐入佳境，终于把集合的时间忘了，迟到35分钟才赶到集合的地点。一到，只见大巴已经不在，全团的人也不见人影，这可麻烦了！他们把我孤零零地丢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让我无法一同回酒店。更糟糕的是我把《旅程说明书》放在车上的行李箱里，不知今晚要在哪家酒店住宿？晚餐就更不用提了！这时我的处境，就像掉队的羔羊，迷失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响。 娜塔夏看见我那时的窘状，便问我说: ″陈样，不要心急，办法总会有的。我们马上回我的露西亚大酒店，用电话查查，有哪家酒店今晚住有日本阪急旅行社的团体客？″ ″对了！这是个好办法，去，去，去！″我忙不及待地回答她。 三， 露西亚大酒店，坐落于市中心，是欧洲最著名的饭店之一，已有将近200年的历史。住客都是各界名流，也是日本来宾最常住入的酒店。大理石的大堂，悬挂着巨大的吊灯，柜台是流线型的设计，其气派一看就是超一流的设备，房价一定不菲，也是想像中的事。 娜塔夏换上制服，坐在大堂经理的位置，马上拿起电话筒，拨号查询几家和日本有往来的饭店，问了好多家，回答都是查无此团入住。圣彼得堡的賓馆之多，几达500多家，要查出日本人团体的住入，简直是海底捞计。我建议她专找房价较低的賓馆问问，因为团体客不会住高档的酒店。结果，还是查无此团。 在娜塔夏的努力下，仍无下落，时间已至晚上8点钟吃晚饭的时间。我就建议先去吃饭再说。娜塔夏却问: ″陈样，你知道明天的行程吗？″ “知道的，明天早上9点去参观冬宫美术馆。″我回答她说。 ″这就对了，你明天去和旅行团会师如何？″娜塔夏高兴地向我说。 "是啊！这也是个办法，就这样定了！″我决定的说。 那么，今晚怎么办？当然只能在露西亚大酒店住宿一晚，明早好让娜塔夏带我去冬宫美术馆，和旅行团会合。娜塔夏替我办理入宿手续，还好我的护照和钱包放在西装的内袋里，信用卡也在里面。房价一刷卡是东京帝国大饭店的三倍，这是我一生住的最昂贵的房间，但也是最为舒适的房间。 晚上，我请娜塔夏在酒店里的俄罗斯餐厅吃晚餐，这又是我一生吃的最地道的俄罗斯料理，因为是我请娜塔夏点的菜谱，比起北京的红星餐厅的俄罗斯料理，不知要好吃多少倍，只是价钱也要高出几十倍。这个晚上的房价和餐价，也是我破天荒的第一次爽快付出。娜塔夏看出我的尴尬，开口说: ″陈样，谢谢你的晚餐招待。不要说这家餐厅平时没进来过，也没住过这家酒店的豪华套间。这真是托你的福了！″ 我回答她说:″你晚上住我房间吗？″ ″不，不，酒店的职员不允许住客人的房间。其实连同客人在酒店里的餐厅一起吃饭，也不允许的。但这次是例外，有領导的许可。″娜塔夏急忙地作答说。 饭后，送娜塔夏回她的宿舍，约定明早見面的时间，也就分手了。 四， 翌日早8点，就有Mornⅰng Call的声音响起，叫我起床，知道这是娜塔夏安排的。8点30分，她就来敲门，叫我去吃早餐，结账出门。带我到冬宫美术馆售票处，问售票员有没有一个日本旅行团，来购买团体票？售票员回答说:″有好几个日本团来买，不知是哪一个团？″在娜塔夏正在问的时候，我发现我们的团已排在进口处。领队的田中看到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我奔来，急忙说: ″陈样，对不起，我一个晚上都在等你，别的团员也都没有睡好觉，心配(日语，挂念之意)极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害全团的人受罪了！″我急忙赔罪说。 站在一边的娜塔夏也帮我陪罪，田中说: ″你这位绮丽(日语，美丽之意)的俄罗斯姑娘，怎么日语说的这么好！有你的帮忙，陈样就安全了，太谢谢你了！″田中领队替我感谢娜塔夏说。 既然会师了，一切麻烦也就灰飞烟灭。 冬宫美术馆，是世界四大美术馆之一。冬宫，是沙皇的皇宫，也是十月革命列宁率领革命群众占领的当时皇宫，現在辟为美术馆。其外观是浅草色与白色相间，堪称绝世美观。宫殿占地很广，是长方形的建筑物，美仑美奂。前面的广场，比莫斯科的红场还要大。后面濒临一条运河，夕阳西下时的宫殴倒影，形成圣城的十大奇观之一。馆內大厅楼梯间的金碧辉煌，为世界首屈一指。馆内最有名的收藏，就是鲁诺瓦尔的几十帧油画，其数量之多，也是独步全球。 娜塔夏陪着我参观冬宫美术馆，由于有她的讲解，使我更深一层地理解每幅画的来龙去脉。因此，我对她要求剩下的两天，都由她陪我去参观，我就不随团出去参观了。这个要求，娜塔夏开始时有点犹豫，后来经过熟虑后，她答应说: ″陈样，我接受你的要求，我会向单位请假两天，来作你的导游。″ 我谢谢她说:″就此决定，我从明天开始就属于`娜塔夏旅行团′了。″ 我把这个决定告诉田中领队，他的快诺使我不觉雀跃。遂表示大后天晚上，准时归队。 第二天一早，娜塔夏带我去参观诲军岛。这是一个充满海军元素的小岛，岛上最有名的建筑物，当推海军总部大厦。圣彼得堡建军港325周年纪念会，就在岛上举行。随后又上瓦西里岛参观海神柱和诲军博物馆。喀琅施古港口灯塔看完后，即往参观塔得岛的诲军教堂。这一圈海军施设的工程看下来，就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回住宿的洛克酒店前，我请娜塔夏到中华菜馆去吃中国菜。她非常喜欢吃中华料理，在吃饭的过程中，她问了几个问题，说: ″陈样，你是中国人，怎会参加日本的旅行团？″ 我回答说:″这有什么奇怪？我上学和工作都在日本，我的住家也在日本，我在日本有永久居留权。也就是说，我是华桥，不是日本人。我参加日本旅行团，和日本人的待遇并无二致。所以，我参加了。″ "那么，你不回你的祖国吗？″娜塔夏紧接着问说。 ″回去啊！回去大陆一年一次，回去台湾三年一次。中国是我的祖国，台湾是我的出生地。所以，我们叫台湾为″中国台湾″，台湾只属于中国的一部分。″我更加仔细地分析给她听说。 ”我去日本，你当然会招待；我去中国，你也能招待我吗？“娜塔夏说。 我马上回答说:″当然！当然！你不会说中文，没关系，有我呢！″ 笫三天一早，娜塔夏又来陪我去参观圣彼得堡的宫殿群。圣彼得堡的宫殿，除了冬宫(已辟为美术馆)外，大部分都在郊外。其中，夏宫的避暑园林，最为引人注目；叶-卡捷琳娜宫的琥珀宫，最为印象深刻；大苏波夫宫，最有特殊印记。圣彼得堡的宫殿之美，为全球之最，不来参观一游，将是枉来圣彼得堡一趟。 结束两天之游，便和娜塔夏分手。两人约定明天冬天，在日本东京相见，便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五， 笫二年的冬天，娜塔夏来到东京。我从羽田机场把她迎接到帝国大饭店，先让她休憇一下，再到银座给她接风。一路上，日本男人回头看她的″回头率″实在太高，因为她是如假包换的俄罗斯大美人，不管是她的外貌，还是她的风度，都是美不胜收。在东京的街上，很难看到这样的绝品美人。 娜塔夏告诉我说: ″ 东京银座实在太热闹了，从一条通到八条通的精品店，就像购物者的橱窗一样，看得眼花撩乱！″ 听完她对银座的赞美后，我问她说: ″ 娜塔夏，这次你能来东京，我非常高兴！让我尽地主之谊，我要带你去京都，也就是日本的圣彼得堡，旅游参观如何？″ 娜塔夏听说要带她去京都玩，兴高彩烈地拍拍手说: “陈样，你真好！到京都是我一生的愿望。早在课本上看过，说京都是最具日本风情的城市，并且他又是日本的古都。″ 第二天上午，我带娜塔夏去坐新干线，从东京站发车，中午时刻到达京都站。首先带她到鸭川川畔的京都料亭，去吃正宗的京都料理。她赞美京都料理说: ″陈样，京都料理是不是以豆腐为主题的料理，实在太好吃了！" ″不是的，花样多着呢！今天吃的是素朴料理，以竹笋和豆腐为中心，比较清谈。其他以河鱼为中心的也不错，下顿饭去吃。″ 接着，带她去清水寺玩。清水寺是竹架悬空的寺庙，站在庙前，可以俯瞰京都全市。庙里的金身佛像林立，有如重庆金刚殿的佛像群，让人叹为观止。娜塔夏问我说:"是不是日本人全信佛？″我回答说:″有信有不信，就像你们俄国人也不是全信东正教一样。但日本人的精神构造，基本上是`禅′的修养，尤其是上层阶级。″ 晚上，请娜塔夏再吃京都料理后，把她送到京都大酒店休息。第二天，再和她逛金阁寺和银阁寺。娜塔夏问我说:″金阁寺和银阁寺真好看，很有日本人的味道。这些金、银都是真的吗？″我回答说:″当然！都是真的，只是用金箔和银箔装饰外观，但也是真金白银。″娜塔夏再问:″那么，日本人是真有钱啊！″我又回答说:″金银阁，都是足利幕府时代修建的，只要不是战争时代，任何国家都会很有钱。″ 第三天，又带娜塔夏去逛旧街道。京都是仿照中国的洛阳城建造的，所以战国时代的英雄们，都以诣京都取得天皇的封号，就叫″上洛″，织田信长就是在″上洛″途中被部下暗杀的。京都的街道像棋盘一样，左起一条通至右九条通之间，都是石坂小街。街旁的低矮木造房的渍店，都卖着京都的名物(日语，有名土産)，形形色色、种类繁多。娜塔夏就问说:″这些渍物，中国也有嗎？″我回答说:″都有！但味道不同，日本重甜，中国重咸。日本的″榻库胺″(渍罗卜)是甜味，中国的榨菜就是咸味。″ 晚上，我和娜塔夏坐新干线回东京，让她又住入帝国大饭店，准备明天搭机回圣彼得堡。娜塔夏说:″帝国大饭店，有如我们的露西亚大酒店，都是世界屈指的大饭店，历史悠久，客房豪华，但房价却是帝国比露西亚便宜多了，不可思议。″这是饭店专家对帝国大饭店的点评。 这趟娜塔夏的日本之行，又让她的日语提高了很多，即使让她长住日本，也不会发生生活上的不方便。可是，人的归宿由命注定，不是人的意志可转移的。这样，就在互道″珍重″声中，送走了一段"冬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