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统治疯人院
1970年代末起,关于Creedmoor精神病院(以下简称C院)虐待病人的举报不断,1984年5月,一位病人在住院期间离奇死亡,迫使有关机构不得不展开对C院的调查,乃至下令关闭高安全级单元。C院如今仍然营业,收治数百位病人,与其“全盛时期”却不可同日而语。
编号25号建筑的高安全级单元被勒令关停的近40年间一直处于废弃状态,没有被拆毁或被重新利用,也没有进行任何维修。关于高安全级单元和25号建筑的传说不断,许多人选择去实地探险。25号建筑的一层窗户都用木板钉住,鸟类占领了所有楼层,地板上铺满了鸟粪,室内有些地方的鸟粪甚至超过一米高。

1912-1968:建院,扩张,新型药物对精神病院的影响

C院位于纽约市皇后区,占地300英亩,是由七十座建筑组成的庞大景观。医院为精神病患提供门诊及住院治疗。1912年的皇后区还是郊区,鉴于郊外有新鲜空气,接触大自然有利于病人恢复健康之类的考虑,C所在地成了理想的选址。同年医院开张,当时医院被称为C州立医院(1974年更改为C精神病院),也仅有32位病人。
短短六年后,医院的常住人口扩张到150人。
到1950年代时,精神病人越来越多,全美的精神病院都人满为患,一方面医院的医护人员严重不足,另一方面政府的资金又迟迟不到位,精神病院的条件不断恶化。1956年C的资质共可以接收4,188人,然而那时的住院病人已达6,018人,分别住在超过50座新建建筑里。治疗手段包括:束缚衣,镇静剂(如三聚乙醛),强光照射,按摩,波浪池,电击。举波浪池为例,病人被压制在不停翻滚的水流里数小时,这样的举措被认为对病人的心智有安抚作用。电击和胰岛素疗法则是1930年代末开发的新技术,病人接受电击或者大剂量的胰岛素注射直至昏迷。
1952年,C的年报上记载了额叶切除手术的引进。

(额叶是人脑的一部分,位于顶叶前方,颞叶上方。相当多学者认为额叶与一个人的生存欲望,个性息息相关。额叶对心理的作用体现在执行功能上,额叶能够区分不同的想法,分辨好坏,确立优先顺序,判断当前行为的后果,压抑情绪等。
1888年时就有医生尝试脑部手术治疗精神病患者,不过把额叶切除手术发扬光大推广到全世界的,是葡萄牙的神经科专家莫尼斯(AntonioEgas Moniz)。莫尼斯的理论是,治愈精神病患必须彻底摧毁脑部固有的操作模式,尤其是额叶部分掌控的那部分。1949年他因为其对额叶手术的发展对治愈精神疾病贡献巨大而获得当年的诺贝尔奖(!)。至1951年,全美共进行超过20,000起额叶切除手术,英国也广泛采用了这一技术。
额叶切除手术的“疗效”包括:部分病人直接死在手术台上,部分病人在术后选择自杀,存活的病人有些成了行尸走肉,对医生和护士的种种治疗异常顺从。)
1954年,纽约州政府开始大范围测试新药氯丙嗪,此后大量的精神药物被运用在病患身上。这些药物对于根治精神疾病并不有效,只是在短期内将病人的狂躁情绪调整到可控制的范围而已。待到病人更服从管理,他们就可以参加谈话治疗和其他更和缓的治疗方式。
精神药物刚被引入治疗手段时,全美的住院精神病患者数量小幅下降,因为首次服用精神药物的病人通常反应良好,很快被认为已经恢复正常,可以出院。然而精神药物对于长期患病或病情严重的患者疗效甚微,一段时间之后,大部分住院病人都是已有超过五年患病史的老病人了。
随着精神药物的介入,纽约州对精神病医院的政策有所调整,官员认为有必要改变大众对精神病院摧毁病患的刻板印象,尽量在病人首次发病时就通过药物控制病情,减少长期患者的数量,也缩减平均住院时间。
此时C院的院长哈利博士是个守旧派,对新药物和新的管理方式充耳不闻,医院还和以前一样充满着压抑的气氛。哈利博士的办公室由内上锁,任何人欲与他见面需要按门铃,经过博士同意才能进入。医院的各个部门分别由不同的心理学家和护士长管理,他们的偏好和管理方式决定了各个部门对病患的不同待遇。听话的病人受到优待,而反抗的病患会过得很惨;治疗超过12至18个月仍未“康复”的病患和重复发病的病患被送入重症部。除了电击,注射过量胰岛素等常规手段外,不听话的病患被长期困在无法行动的束缚衣里,有病人曾被绑缚超过六个月之久。
1969年1月,管理C院长达25年的哈利博士被迫退休,新主管格林伯格博士上任。
1969-1983:改革,住院病人减少,管理失控
同年冬天,胰岛素疗法被喊停。格林伯格博士和官方态度一致,以减少住院病人为目标努力改革医院的管理模式,在他任职的三年间,住院病人数从5,704下降至2,949。他的继任威廉博士继续推行改革,到1978年3月,医院的住院人数持续减少至1,684。
1970年代末C院的一些政策和程序如下:
入院条件:病人需被诊断为会对他人造成危害或对自己有害。如果病人不是充满攻击性,有自杀倾向,而仅仅是出现幻想,幻视,幻听的症状,则不会被医院接收。
病人入院程序:被至少两个医生确认需要入院的病人必须填写自愿入院申请。如果病人拒绝填写申请,根据病情严重程度,医院可选择强制收治。收治医师按照病人的服药历史和病史会先开出药方,待病人的主治医师重新审阅并调整。病人被带到住院部后,护士对病人进行简单体检,包括血液和尿液检测,X光,随后向病人提供入院须知,上面介绍入院期间的规则和病人的权利。
病人出院程序:主动入院的病人有权提交书面申请要求出院,院方收到申请后三天内根据病人状况或批准出院,或向法庭申请继续留治病人。病人的主治医师如果认为病人仍需继续住院,必须请另一位医生为病人诊断,如果新的医生赞成主治医师的主张,院方才可以向法院申请继续留治。纽约高院每周一次会派法官到C院处理医生的申请。
对付在医院住院超过五年的病人,医生们得到的指示是间歇性或逐渐减少对这些病人的用药。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的确使很多病人产生抗药性,因此减少用药后,不少病人的状况得到改善,但同时也有相当多的病人变得更糟了。
在住院病人不断减少的情况下,医院内的犯罪率和恶性事件却迅速失控。从1973年到1974年的两年里,C院共有3起强奸,22起攻击,52起纵火,130起盗窃,6起自杀,1起枪击及1起暴乱的记录。
这些暴力行为和病人的组成大有关系。C院除了接受普通精神病患者外,许多臭名昭著的罪犯,包括杀人犯,强奸犯和盗窃犯,以精神失常为由做辩护,如果他们被法庭判因精神失常而无罪,会被送入C院治疗。
1976年11月25日,纽约警察托斯尼出警时没有找到嫌犯,却在准备回警局时枪杀向他问话的15岁黑人少年埃文斯。他没有查看埃文斯的伤情,反而立刻返回警车,用新子弹填满枪膛。托斯尼承认对黑人没有好感,但仍以精神失常为由拒不认罪,法庭判处他无罪,强制送入C院治疗。两年后托尼斯被医生诊断精神正常,批准出院。
司法体系的漏洞使得许多本应认罪伏法的罪犯逃脱刑责,转而被关入精神病院。法律的不作为只是增加了精神病院的管理难度,和安全隐患。精神不稳定的真病人和暴戾的假病人被限制在同一空间,就像在装满TNT炸药的仓库里玩火,随时可能出事。
院方为了改善C院的安全状况成立了新的保安部,由一名主管,三名军士以及二十位保安组成。他们则在全院巡逻确保没有病人逃走,帮助医护人员制服狂躁的病人,阻止偷窃案件发生。虽然病人数量越来越少,偷窃案件的疯狂程度日甚(其实大都是内部的医护人员作案)。
除了医生护士,精神病院还需要配备相当数量的工作人员,对没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患者进行照顾和看管。C院的工作人员不足,致使管理出现漏洞,有病人趁无人注意溜出去用衣服铰成绳索上吊身亡。关在高安全级别病房的病人比普通病人更难对付,负责这些病房及30ing病患的的40名医生护士和工作人员在整日与病人的斗智斗勇中精疲力竭,医院的上级对病人束手无策,于是放任工作人员自行对病人的处置做决定。说不清是受到病人奇怪举动的刺激,还是由于处在法外之地,工作人员的行为日渐癫狂。工作人员使用皮革包裹的铁棍威胁病人听令,对于没有恐惧的病人,工作人员会直接动手。
除了合力把病人往墙上扔外,工作人员把不听话的病人困在束缚衣里无法动弹,或者把他们用胶带捆在充满尿液的床垫上,这些措施,都不需上级批准。
1981年,高安全级别病房单元成立的第二年,C院颁布了高安全级单元的管理条例,要求工作人员在上岗前需接受正当防卫的训练,也要求组成专门应对高危险病人暴乱的行动小组,医生定期为病人上情绪管理的课程,而护理人员要带病人去多参加户外活动,缓解他们的愤怒。
所有的这些都没有被实施。
当在布朗克斯心理中心有过不良记录的侯赛因医生调到C院担任高安全级单元主管后,侯赛因雇佣的新医生并没有尽职工作,而是长时间待在他们的办公室里,不管病人。除了任由工作人员对病人体罚外,这几位医生还给护士和工作人员派发了签名的空白药方,让护士和工作人员自主为病人开药。
不断有医护人员和工作人员忍受不了在高安全级别单元的工作或病人的殴打而离职,于是病患和医护人员的比率上升至差不多1:1,已经不符合规定的1:1.6比率。不夸张的说,几乎每天都有冲突发生,不是病人攻击医护和工作人员,就是工作人对病人施加惩戒。
有新加入的医生护士对挥动棍棒和随意将病人关进束缚衣的工作人员的行为异常反感,向侯赛因医生汇报了高安全级单元的混乱状况,侯赛因的答复是,凡是想要和他过不去的人都得乖乖滚蛋。很快就不再有人试图反应情况,有工作人员私下说,大家必须团结起来对付病人。
1984:委内加斯之死
委内加斯原来从事飞机机械师的工作,1983年因突发精神病被C院接收,被诊断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事实上从1973年起委内加斯就因精神不稳定到C院看过病,不过那时他还没有发展到具有攻击性。又一次发病的委内加斯会长时间尖叫,声称要自杀,更可怕的是,还有工作人员见到委内加斯试图把自己的眼睛从眼眶中抠出来。当医护人员想要把委内加斯捆住,委内加斯又踢又咬,让几名工作人员受伤。
1984年5月,委内加斯被关了禁闭。两个多小时后,侯赛因医生下令工作人员将委内加斯关进束缚衣再送去C院的医疗中心。委内加斯当然不会乖乖让工作人员把自己塞进束缚衣,两名工作人员只得对委内加斯拳打脚踢一通,才制服了他。中午前,工作人员把被禁锢在束缚衣里的委内加斯放在轮椅上推去医疗中心,委内加斯情绪还是没有平复,医生对他简单检查后,让工作人员把他带回高安全级单元。
下午13:15,高安全级单元里响彻着委内加斯歇斯底里的叫声——那两名工作人员坐在躺倒在地的委内加斯身上。护士赶到,见到一名工作人员坐在委内加斯胸口,右手压在委内加斯脖颈。护士命令工作人员赶紧起身后,给侯赛因医生打电话汇报。侯赛因医生做出了在委内加斯的束缚衣外再捆上布条的指示。侯赛因还说自己下午晚些时候回到高安全级单元查看委内加斯的情况。工作人员把委内加斯放在靠柱子的椅子上,用布条缠在委内加斯的手腕再绑在柱子上。整个下午,工作人员没有停止殴打委内加斯,棍棒上手,委内加斯的脖颈也受到重创。
侯赛因医生15:30下班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没有去高安全级单元看委内加斯。
17时许,护士给仍被关在束缚衣和布条双重限制之下的委内加斯喂食,委内加斯吃了一点儿菜泥,喝了几口牛奶。五分钟后,取了药准备让委内加斯服药的护士发现委内加斯头部朝前,双眼圆睁,嘴部张开,面色苍白,已测不出脉搏。护士和工作人员将委内加斯从布条和束缚衣中放出来,并未对他实施急救。
17:45,闻讯赶来的医生宣布委内加斯死亡。
事件被曝后,高安全级别病房单元被关停,原先在此的病人被转到其他单元。验尸报告认定委内加斯因颈部受创导致窒息而亡。委内加斯颈部遭到的铁棍棒击打,是致使他死亡的直接原因。
殴打委内加斯的工作人员被控二级谋杀,工作人员拒不认罪,并在日后的庭审中被判无罪。侯赛因医生被迫辞职,高安全级单元的其他两位主治医师被迫辞职。
高安全级单元所在的25号建筑此后被废弃,多年来,政府和C院没有对25号建筑采取任何措施:拆除,整修,改建,而是任由这座阴森恐怖的建筑承受风风雨雨,成了大都市里被遗弃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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