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伞
最近半个月我总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单纯想起小郑。
去年5月刚来做店员,有个周末我们都上晚班。小郑说去吃点好的,这么辛苦加个鸡腿吧。
兜兜转转又回来工作了。
上班第一天,阿飞问我How's the feeling,和自己说,千万不能想起去年在这里三个月发生的事情。千万不能。
That Moment Is Over.
第一天就见到了打扫二楼洗手间的阿姨和书店的阿姨。去年书店有三个阿姨,人都很可爱。比较胖的阿姨只每天早上来两小时,一天中的其余时间打另外两份零工,晚上去麦当劳打甜筒。短头发的郑阿姨和我是老乡,有时中午吃饭碰见,用方言和我讲家里的事。儿媳妇给孙子报了好多兴趣班,她觉得没必要,“哎哟,浪费钱啊。”还有一个长头发的阿姨,笑起来很腼腆。有回做番茄炒蛋的电台,在收银台采访同事时她刚好过来,硬是拉着她录了一段。
“阿姨,快讲讲你最拿手的菜!”
“我都没有什么拿手菜,我女儿都嫌我做的菜不好吃的。”
我们都笑。
今年回来的时候,只有她还在,每回打照面都冲我笑。实在是喜欢她,于是私底下称呼她卡地亚阿姨(因为去年她说大女儿给她买了一只一万多块的卡地亚手镯)。阿姨很敏锐,去年快速又准确地猜中了我喜欢的同事是哪一位。很多时候都怀疑熨贴的「八卦」能力是不是这个年龄段阿姨的天赋,总之很羡慕。
有天胃疼到看屏幕出现幻影,昏昏沉沉打了卡后撞见她。阿姨说住这么远回去很辛苦吧,怎么还不搬家呀,回家路上需不需要换乘,路上骑车要小心点。被问堵住了,我心里哎呀,眼泪狂流。
再早一两个星期,晚上回家骑到地铁站时刚好下小雨。中间转了两趟地铁,出站时C口向上的电梯坏了,许多人零零散散坐在不同台阶上,能清楚听到外面砸下的雨声。顺着台阶走出站,水位没过脚踝。后来许多后来常常会记起这个场景,觉得所有被那场雨困住的人都像是时代的群演,想起海朋森有张专辑,叫我不要别的历史。
离职后和上份工作的直系领导还是很好的朋友,她是所有人中第一个知道我要走的人,然后对我说“我100%支持你。”甚至无法锚定一个准确的坐标来回忆究竟是哪个时刻让我们成为了朋友,而不是领导和下属。大概是每个下午一起去园区便利店买雪糕和饮料出公司买水果的日子, 每个我不愿装作自己很合群她也不强迫的场合,我头一回见到有人这样当领导。
我俩在一些地方很像。都收敛着傲气,常跟自己较劲,对自我的意识存在没有求生欲。因为不想随便迈出去,所以长期在人际关系中只拿及格分。
七月份知道她要离职那晚,我在家中哭出鼻涕泡。那晚我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停止和世界较劲,这个问题缠绕了我生命中的十多年。现在我仍没有资格回答,但它常被擦亮。换了工作后,我渐渐找到了一种干脆原始的责任感。这种责任不太一样,是她那晚和我说的,它不是“出了问头我负责”,也不是“为了不出问题我负责”,而是“我想主动把它放到肩膀上,让它更好一点。”
前两天光老师转了19年一条微博下自己的回复,我们是在这条微博下认识的。是19年考研前一天一位「考研博主」发的微博,光老师评论的最后几句是,“看到了山外山人外人,不再是企图在校园的屏障里继续温存的小孩儿了,我想成为更好的人,我会成为更好的人。”我们「复盘」后一致得出结论,快两年了,感觉自己并没有兑现承诺变得更好呢。
但仍然感到很高兴。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19年冬天去香港看mla去上海看Glass Animals;阴差阳错来书店做了店员;租房被骗了万把块;考了两次研都失败了,有遗憾但不后悔。事件密度太高了,时间像被压缩的面膜纸。眼泪嘀嗒一下,它展开一角。
最近常听蛋堡,此前和光老师两个人还幻想以后有钱了可以搞到《收敛水》的磁带。因为太喜欢,把他上马世芳的所有电台节目都找来听了个遍,蛋堡是少数让我觉得很绅士很雅的嘻哈歌手。每次一个人骑在路上单曲循环《过程》时,前奏响起来都会很想流泪。
“离开世界之前,一切都是过程。活着不难,最难的是做人。”
“如果不屑纪念,没结果的经验。于是过程是风景,结果是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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