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
这个夏天太苍白了,我感受不到任何炎热。好像就一直关在自己暗无天日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被打晕又被浇醒,醒来后像个九十岁的老人一样喘息着走在炽烈的太阳下,也不流汗,喘出的只有空调冷气。到了公司,倒水,开电脑,心情咣当一下跌到谷底,感觉反而好起来。
有时还是很糟,我就大口大口地灌水,然后躲进厕所。我想,快走吧,命要紧,抑郁了可不行。可话一推再推,始终说不出口。最近的一次,字马上就要打出来了,我又大口喝水,躲进了厕所。
于是就熬到了现在,还没等我把生活正式砸烂,就发现又一点一点缓过来了。什么都没发生,又什么都发生完了。麻木,习惯,还是成长,谁也别想拎得清。
就让布罗茨基给我升华一下好了。
“ 当苦闷袭来,你们就沉湎于苦闷。让那苦闷压垮你们,你们干脆沉下去,一直沉到水底。就整体而言,在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时你们会发现这样一个法则,即你们越早沉到水底,便能越快浮到水面。
这个主意,用另一位伟大英语诗人的话来说,就是“目不转睛地直面糟糕”。苦闷之所以能博得如此关注,就因为它在其重复的、过剩的、单调的辉煌中呈现出一种毫无杂质的纯粹时间。
可以这样说,苦闷就是你们的一扇窗户,透过它你们能看到时间,看到时间的一些特质,人们通常会忽视这些特质,以致危及自己的精神平衡。总之,苦闷就是一扇窗户,能让你们看到时间之无穷,也就是说,它能让你们看到自己在时间中的无足轻重。这一点或许可以用来解释人们为何会害怕孤独的、有气无力的夜晚,人们为何有时会迷恋地盯着看一粒灰尘在阳光中飘飞,不知何处的一只钟表在嘀嗒,天气很热,你们的意志力等于零。
这扇窗户一旦打开,你们就别去关上它,相反,要把它敞开。苦闷使用的是时间的语言,它要给你们上一堂你们一生中最有价值的课,那堂课你们在这里、在这些绿色的草坪上可学不到,其内容就是你们完完全全的无足轻重。这堂课对你们来说很有价值,对你们打算与之交往的那些人也同样很有价值。“你们是有限的,”时间会借苦闷之口对你们说,“无论你们做什么,在我看来都是徒劳无益的。”这在你们听来自然不像是音乐,但是,甚至连你们最好的、最热情的行动也是徒劳无益、意义有限的——这一感觉要胜过对行动结果的幻想,胜过随之而来的自我膨胀。
因为,苦闷就是时间对你们的价值体系的入侵。它会将你们的存在置入它的视角,其最终结果就是精确和谦恭。应当指出,前者会导致后者。你们关于自己的尺寸知道得越多,你们就会更谦恭、更同情地面对你们的同类,面对那粒尘土,它或是仍在阳光中飘飞,或是已静静落上你们的桌面。唉,有多少生命都变成了这样的尘土啊!不是从你们的角度,而是从它们的角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