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环
风
风吹着
太阳风
吹着
在黑夜的地壳之下
岩浆像风
一样吹着
宣统年间的风，来回
翻动
不是帆动
繁简之间的字体
像帆一样吹着
事物的演化都像风
慢慢变形
被
树林间的树叶
街道上的房屋
山上的塔，岩石间的路
吹着
燃点
我们脚下的土地
并不稳固
而是由原子
和它们之间
巨大的空白构成
旗帜应该在这样的乡村
树立起来
在炎热的夏天，我们流下
和树上的蝉一样多的汗水
在无意义的中心
被分解
留下必不可少的空白
是我们文化中的必修课
这些断崖、褶皱
被毁坏的地层
构成一个拥挤的
热力场
语言
在空白的中心烧着
紫外线照射
产生的灼伤
无法用药水恢复
音乐声响起
游击队员，被
到达自燃点的物质
呼唤
这一刻
词语
漂浮在空气中
漂浮在
人们的嘴唇
上方
花环
遗忘
语言
在强光之中
有人会说
“此火为大”
死亡是大地上
有朝一日会开花的种子
在七天之后
寻找到合适的土壤
打开自己的瓤
我们终于可以注视
不再目盲
死亡在大地上制造特殊的墒度
创造着熵增
猛犸象、灰犀牛和半坡人的影子
重现在地平线上
不断从零开始
从一个婴儿
学着说话，走路，挥舞狼牙
直到裹着兽皮衣裳的身体集聚宇宙的信息
把电流从此处传导于平行世界
没有人属于迟到者
这块土地上，陌生的飞行器坠毁于岩浆下面
夭折的生灵累积成一个花环
在太阳照射下
成为热力的中心
屋顶上的金牙在雨水中闪闪发光
那些逝去的
构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不再承受生命之累
阳光下
没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2021.8.29
关于我父亲的疾病
说出疾病时就像远行
就像他一贯出行时的样子
带着一口气和识字者的骄傲
尽管要走得更远，不回头
在我们的宗谱上
他的名字下画了一棵树
最远的是走到海边
已经遥远到不知是渤海还是黄海
也不是我们称作星空的海
那海洋已经遥远地覆盖了麦田
一粒麦子的疼痛像海水涌动
他的见闻会保证他不受欺负
一块憋屈在新世纪绘画一角的黑色颜料
膨胀在结霜的李子树和秋天的白桦林
他的血液在历史中变得淤青
说出疾病就无法修复
古老中国无法移植的脸
皱纹里埋着他所见过的山
像油画一样，疾病就是生命的颜色
一粒麦子的疼痛像海水涌动
2021.8.29
七月流火
太阳依旧毒烈，接下来就是秋天
白云远而高，像那远行的人
不会有尽头，这轮踩在绿地上的落日
它会怀缅每一茎叶子
咒语在土地上生效
把漫长的冬天蔓延成城墙上的铁画
英雄所射下的箭矢不会再回头
气温就这样降低，使星空结冰
甩动的银河接近被冻住
在宇宙的边缘，射出的一支箭
刺进了裂开的透明物
太阳像一滴眼泪，不可挽回地坠落
在海的深处，不会有人说光会重现
太阳烂在巨人的肚子里
不止是三天，绿地流着最后的汗
晚霞真好看，就这样就好了
不要再生长
像吞掉了太阳的黑色山脉
2021.8.29
撕开这一页日历
撕开这一页日历
撕掉其他的日子
惟独把这一页留下
写在天空中的诗
不会有什么荒废
不会有神灵提醒
这是一个金色的日子
躺在重病室的祖母
什么也不知道
绿荫中的菩提树
等待下一个悟道者
柿子树结出红硕的果实
只有山中的蜜蜂知道
过去的每一天
枯萎成一个黑日子
只有今天的日子
是一个金色的果实
2021.8.29
黑暗
当黑暗来临时，光就终止了
黑暗比光还要明亮
挤进我们的眼眸里
照亮我们的手臂、舌头和内脏
在黑暗中，它们像生出了鳞
我只记得诗人说过
（当黑暗来临时，一切都已经终止）
黑暗是一道晨昏线
唤醒那些本该清醒的事物
种子萌发的信号，就在土地底下完成
那时黑暗已经掩盖在它身上很久
光像一层薄薄的霜，盖在它体会不到的土地上
当黑暗来临时，我们不喝酒也不吃肉
不再劳动，黑暗给自己缴纳了税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