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女儿闯世界】跨越亿年的对话:恐龙先生,我来了!

女儿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恐龙”,经常嚷嚷着要求我带她去看“大……恐龙”,然后开始模仿恐龙的叫声“呕……”一边故作惊吓状,“好可怕!”一边嘻嘻哈哈扑进老父亲怀里,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
好吧,这点小要求,看在前世情人的份上,老父亲就爽快答应了吧。更何况在重庆,看个恐龙还不容易?!重庆自然博物馆是全国第二大综合性自然博物馆,新馆的恐龙世界(恐龙厅)中贯两层,展示面积达2800平方米,在14米高的宽阔空间里,摆放着31具恐龙复原骨架,大的数十米长,小的也有三五米,算是全国恐龙最多的博物馆之一吧。
立秋之后太阳刚刚收敛一点,就带着女儿出发了。从主城到北碚,也就40来分钟车程。女儿刚学会“大好河山”这个词,一路上“大好河山”还没有看出个名堂就到了。

重庆自然博物馆新馆坐落在北碚缙云山脚,2015年11月建成开放,占地216亩。其设计理念来源于自然现象“根抱石”,重庆市树黄桷树之根,蜿蜒交错扎根于巴渝土地的岩石之中,反映了自然界旺盛的生命力,以及大自然的伟力。
新馆大门旁立着一组雕塑,卢作孚和翁文灏并肩而立。看到我对雕塑行注目礼,女儿从排队进场的人群中钻了出来,仰望着二位先生,不停地问:“爸爸,这是谁呀?他们在干什么呢?”“这是博物馆的创建者。”我不知女儿能否理解这句话,拉着她进场,“我们去看恐龙吧。”
的确,如果没有八、九十年前卢作孚和翁文灏二位先生打下的基础,重庆自然博物馆恐怕也不会有今天的辉煌,和如此厚重的积淀。

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时任江巴璧合峡防团务局局长的卢作孚在北碚推行“乡村建设”。与晏阳初、梁漱溟等诸位先生聚焦于乡村教育、乡村社会建设不同的是,有着实业家底色(民生公司创始人、中国航运业先驱,被誉为“中国船王”)的卢作孚认为,乡村建设的意义在于:要在现代化进程中起到典型示范的作用,提升经济水平、重建新的社会体系、建设公共道德……也就是推行“乡村城镇化”,“把现代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主要部分推广到农村”,用“文化事业和社会公共事业将这里整个包围了”。
基于这种理念,1930年,卢作孚奔走呼号、募集资金,创办了中国西部科学院。院址初设火焰山东岳庙(即今北碚公园内),1934年迁往文星湾“惠宇”。卢作孚任院长,下设理化、地质、生物、农林等4个研究所,以及图书馆、博物馆、学校、气象测候所等部,并管理着三峡染织厂和西山坪农场等实业。这是中国第一所民办科学院,在西部早期开发建设中扮演了“排头兵”角色,为民国时期的经济建设和科学文化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抗战时期,国民政府西迁重庆,一大批重要的学术机构也向大后方迁移,其中很大部分落户中国西部科学院所在地北碚。1943年,中国西部科学院联合国立中央研究院动植物研究所等13家科研机构,共同发起组建了中国西部博物馆。翁文灏、卢作孚等13人组成理事会,主持经营,并推举著名地质学家,中国第一位地质学博士,时任国民政府经济部长的翁文灏先生为理事长,卢作孚任常务理事。卢作孚借让中国西部科学院“惠宇”大楼作为博物馆的陈列主楼。中国西部博物馆设地理、地质、工矿、生物、农林、医药卫生6个分馆,是中国人自己建立的、综合了众多学科的第一家自然科学博物馆。
1950年,中国西部科学院和中国西部博物馆由西南文教部接管,后几经更名,1991年正式使用“重庆自然博物馆”至今。
2015年11月9日,重庆自然博物馆新馆开馆,而旧馆“惠宇”大楼依然保存,用于陈列中国西部科学院历史,展示中国乡村建设百年探索历程。

恐龙世界(恐龙厅)的进口位于新馆一楼,一进门便是复原的合川马门溪龙化石发掘现场。合川马门溪龙从头顶到尾尖长达约24米,身高3.5米,估计活着时体重有三四十吨,是迄今为止亚洲发现的最完整的蜥脚类恐龙化石,被誉为“亚洲第一龙”。1957年, 四川省石油勘探队在四川合川县(今重庆市合川区)太和镇附近的古楼山上发现,由四川省博物馆进行挖掘,仅化石就装了40箱。
复原的发掘现场非常逼真:巨大的化石镶嵌在黄土中,各种工具有序摆放在地上,几位身着户外服的工作人员,有的正在仔细测量,有的正在认真记录……发掘现场大部分敞开,靠墙的一小半被罩上了玻璃供参观者通行。或许是玻璃栈道下面的场景太过真实,女儿小心翼翼地站在玻璃上,寸步不敢前行,大喊:“爸爸,快来救我。”哪里还有之前在朝天门来福士250米高度的玻璃观景台上来去自如的潇洒。

穿过发掘现场,便是复原的曾经的恐龙化石修复工作室。老式的办公桌椅,老式的台灯,各种修复工具,以及正在修复的化石……通过透明玻璃,参观者可以一窥过去的办公景象,了解老一辈科研人员修复恐龙化石的程序,不得不对他们心生敬意。
核心展区纵跨上、下两层,以最长的合川马门溪龙和最高的天府峨眉龙(高5至7米,颈椎很长,所以脖子显得特别长,最长的颈椎为最长的背椎的3 倍,超过尾巴长度的1.5倍)为颜值担当的巨大的恐龙骨架,成群结队,整齐地摆放在展厅的中央,在墙上巨幅油画映衬之下,俨然一座逼真的“侏罗纪公园”。这些恐龙化石形态各异、大小不同、姿势独特、充满力量,栩栩如生,仿佛在展示着亿万年前地球霸主的昔日荣光。

女儿一进入“侏罗纪公园”,就像鱼儿被投入了水中,一会儿串到这只恐龙面前,一会儿串到那只恐龙底下,时而发出夸张的叫声:“好可怕呀!”“太吓人了!”时而隔着时空与恐龙对话:“你好,恐龙先生,我来了。”“恐龙爸爸,恐龙妈妈,你好吗?”世事变迁,谁也不会想到,6500万年至2.52亿年前的地球王者,与当今的地球主宰者人类,会以这样一种姿势, 面对面。

恐龙世界(恐龙厅)展出了1200多件展品,其中600多件是真化石。除了复原的31具完整的恐龙骨架,还有众多的恐龙蛋、恐龙脚印、恐龙骨骼等,讲述着一段段“恐龙家族”的往事。这里,是全国最齐全的恐龙家族聚集地。
女儿在恐龙世界(恐龙厅)几进几出、几乎与每一头恐龙打过招呼之后,终于感觉累了,答应去老馆看看。离开时还意犹未尽,“爸爸,我还要来,看大恐龙。”

重庆自然博物馆老馆“惠宇”大楼,也就是中国西部科学院旧址,位于北碚文星湾长江边上,离新馆只有5公里。
中国西部科学院创办之初,条件艰苦,卢作孚向杨森募捐修建办公大楼,杨森慷慨解囊,于1933至1934年共捐款35000元。1934年夏,一幢漂亮的两层大楼建起了,因杨森字子惠,此楼就命名为“惠宇”。
老馆一楼展示的是中国西部科学院历史,二楼展示的中国乡村建设百年探索历程,都以文字和图片为主,配合少量实物,对于女儿来说,内容和展示方式都太过晦涩,她几乎是以奔跑的姿势,一路快速浏览完上下两层。

在接近尾声时,终于再次看到恐龙,女儿惊喜大叫,“爸爸,快看,又有大恐龙。”这里展示的是许氏禄丰龙的装架模型。许氏禄丰龙是中国发现的最古老的恐龙之一。1938年由经济部地质调查所发掘于云南禄丰县沙湾东山坡。抗战期间,中央地质调查所迁到重庆北碚。1941年,许氏禄丰龙在中国西部科学院首次对公众展出,引起轰动。这是中国人自己发掘、装架、研究的第一条恐龙,被誉为“中国第一龙”。目前,许氏禄丰龙化石珍藏在中国古动物馆,是该馆的镇馆之宝。
许氏禄丰龙装架模型的出现,不仅让女儿再次引爆情绪,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对于专门为看恐龙而来的女儿来说,若特意走一趟老馆却没有看到恐龙,她小小的心灵,不知会留下怎样的遗憾。

█妈妈的育女新经
创建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在自然博物馆,女儿像小鱼一样游来游去,她会跟大恐龙用佩奇的语调打招呼“你好呀,恐龙先生”,也会指着白垩纪的海洋霸主沧龙表达自己的观感:“爸爸,好像一条鱼呀”。女儿的种种表现,让我既惊喜又惊叹。
我其实是对中国现行教育环境持保留态度的。我们这一代大多数人的想象力都在学校被扼杀掉,那时的我们被教导,只有乖乖读书考上大学才是唯一的出路。天上的月亮婆婆和大海里的小丑鱼离我们太远太远了,那是一种从心灵上不可能到达的距离,让我们少了很多童年的快乐。
蒙台梭利曾经说过:创造性的想象只要不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就会在坚实的岩石上建立起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这也为智力的开发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女儿出生以后,我和先生便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孩子的想象力,对于她的天马行空,我们从不会阻挠。我深知培养儿童的想象力是个艰巨的工程,挖掘想象力和停留在想象力状态(这是一种虚幻的状态,我认为是幻觉)的度,其实很难把握,这也是我一直担心的,害怕因自己把握不好那个度而造成相反的后果。

所以,每当孩子看到一个新鲜事物展开想象力的时候,我都小心翼翼地,既要鼓励她的想象力,又要适当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其实,用讲故事的方式给她框定一个边界,是最好的方法。譬如恐龙,女儿一直认为它们还真实地存在,是一种很庞大很凶猛的动物,所以初进恐龙厅时,她显得有些拘谨。试探了几次,发现恐龙根本不会叫也不会走,终于放下心来,变得咋咋呼呼的,整个恐龙厅到处都是她小小的身影。女儿终究还是发现了恐龙全是一架架化石的事实。当我告诉她6500万年前白垩纪结束时地球的那一场浩劫,她突然有了短暂的沉默和小小的沉思。
希望在我们的陪伴中,小闻子的逻辑思维和想象力能得到充分的锻炼,在知识和生活这片茫茫大海中自由徜徉。
2021年8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