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小说）1——6

1

月亮正大。它坐在我的房间。还是月亮，却忽然间有了人的样子。 你的肚子里都是外星人吗，我问。 是的，它说。 就比如那个女人，不年轻了，发了财，练起了瑜伽，买了大牌，趁夜色，走过来，黑色的裙带，她使用了黑色的裙带。 我没拍下她的样子，后面紧跟着她的是个麻衣布裙的女人，只有一个背影，通常她们只需要背影。 有了一辆车，会见到很多代驾，我说。

2

不请自来，它说，你们讨厌的事。我不在乎你们的喜好。我在你们中间，你们曾有人试图了解我，其中最准确的说法是一个作家曾说，月亮也是个傻逼。你们咒骂别人也爱人，这都是情感惹的，我们没有情感，只有宇宙法则和秩序。 你们喜欢拿情感说事。 我看着它的脸。想说，人类不过是急着做傻事给它看，哪怕把它认作造物主也 无所谓，只要它愿意，只要故事编得好。

3

我去给它送一杯茶，看到它坐在床边玩手机一脸倦意。 倒掉锅里煮毛豆的水，它跟过来说，很烦吧，你昨天给我切了水果煮了蔬菜汤今天早晨只看到一张累极了的脸，功夫都白费了。 我可以玩各种把戏逗笑你，你们人类能想象的笑的极限，可是我累了，一万年来，我被你们地球人的目光敲敲打打，一言不发，好在你们没那么在乎我一无所成，也没人妄图给我穿上衣服。 记住。我能用各种办法逗你笑。你们那颗脑子城门洞开，来去自如，可是我累了。

4

一切都是分分钟的事。 它拣了一把毛豆放进嘴里，说，分分钟，你们的世界就会消失不见只要我愿意，连哭声都没有。就如关掉亮着的显示器。没有说教。就是因为太简单，所以我们迟迟等待，因为宇宙法则当中没有恃强凌弱，当然，你们被关掉过，不止一次，能从新来过也是我们的意思，非你们所能。 我们在宇宙当中飞。你们在爬行。 这已经不算对话了吧，我说，反正我们都是被深深植入过恐惧的生物，没有人吓不倒我们，怕到死。 我不想解决任何你们的问题，我只是正好出现在你们的这个那个问题上，正好出现，他吃掉了一整盘毛豆。

5

天蓝蓝，大片玉簪花，它在它们中间跳来跳去。需要修理工吗，我问。 发廊男孩坐在路边喝完饮料狠命把空瓶子丢进灌木丛，一身装扮伶俐转身进了身后的店铺弯腰伺候客人。 一个作家在他的专栏文章里写曾有人几个人把一个不年轻的女酒鬼绑在床上三天三夜，流浪汉乞丐肢体残缺的人，排长队五十美分一次干她，他们赚了两百多美元，把她丢在还有两三天就到期的出租房后就离开了。听故事的人问，期间他们有没有让她进食、去卫生间，他用了“进食”这个词。 你觉得我会跳进草间弥生画的那些乱点子里吗，月亮大人问。

6

很高兴在秋天见到您。 很高兴秋天您能在。 很高兴您来到秋天。 很高兴秋天有娘。

马桶上面的水箱可以做醒花桶。有人站在马桶盖上指挥人倒车，有长路要赶。

你摁着月亮的头要它改名字，反正一个仆人总会用“您”，客客气气没工资可不行。剪草坪吧，这发型月里月气。月亮骂你。 你没办法赶它走。

剪草机又响了。你刚洗完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