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不相逢 暂用相逢代永别
点开山河令是在出水痘期间,全身上下无死角地痒,亟需找件事来转移注意力。这两个人的感情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脉脉地流入我的心。
追剧的那三天,我仿佛沉溺在染缸里,染缸里没有氧气,眼前是浓烈的密度极大的色彩。我不知道那是一方什么世界,目眩神迷,只觉无天无地,极致的感情从四面八方填满了我。那是堪比在母亲子宫里的安全感。
代价是与这染缸里的世界相比,现实世界贫乏极了,时间冰冷得像刽子手,空气是白的,屋顶是白的,窗台也是白的。这白茫茫一片,瞬间剥夺了我的视听,我像浅滩上翻着肚皮的鱼,岸上的欢声笑语离我那么近,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我只好又一头扎进染缸里,这染缸里伸出无数只触手,死死地拉住我。
我的灵魂重新沉重了起来,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离开了染缸,我又变回纸一样的重量,这才一路漂到海岸,搁浅在了沙滩。
我开始看他们的CUT、同人、综艺、采访,还有那场盛大的演唱会。所有细节都像是预谋。他们不像在台前粉墨表演,反而像在幕后素面度日。他们在宣告一份你触不可及的感情。像天边最烂漫的那抹绯云,大剌剌地在晦暗的傍晚撕出一个口子,好多亮闪闪的星星粉末从那道口子里掉落,为这座干枯的、焦躁的城市下了一场金色的、如梦般的雨。我沐浴在这场雨里,中了邪术一般,跟着他们哭,跟着他们笑。我想伸出手抚平他们皱起的眉头。我想看他们一直挽着彼此的手。我的身边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我头一次为参与到一件事里感到幸福。
在某个时刻,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磕CP啊,原来是这种滋味。
是这对CP将我从我的情绪海洋里打捞出来,我进入了一种久违的少有的积极状态,我变得高效、有序,对生活充满希望。即便我打心眼里清楚,这份积极带着高浓度的危险,但我停不下来。这地球的转法好像变了,海洋里的怪兽在打瞌睡,它翻了个身,鼾声再次响起,洋流跟着转了个弯——我好像就要被冲上海面了。我在海底仰头看着那漩涡中心的光亮,脚下有一股力量推着我升起,我开始想象呼吸新鲜空气的感觉。我在这海底困了太久,去海面上透一口气的诱惑如本能般强烈,强烈得不容辩驳,以至于在某个情绪袭来的下午,我悲伤地掩面哭泣,我哀求着别再让我回到海底,那真的令人绝望。
我登上了这趟美丽又危险的列车。沿途的风景美如幻境,车厢里载歌载舞,我想,我可以搭着这趟车到达终点吧,可以吧。我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但一定不是海底。我已经脱离了那里,不是吗?
终于被打回了原形。这趟旅途好快乐,但快乐有期限。所有的舍不得与放不下,都是贪恋这海面上的空气与列车里的精彩。我流的泪,是为那已经启程的被押解的归途。我扒在列车后窗,看着本该去往的终点离我越来越远,沿途的高山草甸森林湖泊通通飞速与我的视线脱离,真如倒骑快马,眼看着花瓣纷纷掠过马蹄,朝相反的方向汇聚,在永不到达的远方打造另一方海市蜃楼。
噩梦的齿轮咔咔启动,扑簌簌落了我一头灰。
这不是房子塌了,这是新屋欢聚的美好如流沙般从墙缝溃散,我们要亲眼见证那热腾腾的充满朝气的华屋在一瞬间变成破败的局促的被扒了皮的四壁,如同时间的怪兽。
如果有机会再来一次,我会怎么选呢?我只愿这房子可以打好地基,一步步建造、装修,那一层层金箔可以慢慢刷,又或者,本色就很好。
以前读“人生何处不相逢”,读的是有缘再会的爽朗豪言,而今再读,却是知道再见遥遥无期的悲凉宽慰。
我已知晓无法与你相见,但这又怎么说得出口呢?暂用相逢代永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