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性》,女性一生中会遇到的陷阱
“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
这是波伏娃的名言,出自她的《第二性》。
波伏娃认为女性是被整个文明设计出的,“介于男性和被去势者之间的”中间产物。
社会文明从生理、心理、经济、历史等角度限制女性的自为性,将女性异化成他者,贬弃成依靠男性生存的群体,直白说就是把女性变成男性的奴隶。
《第二性》分上下两本,上本讲述了女性变成第二性的原因;下本则详细分析了社会将女性培养成第二性的经过和具体方式,同时揭露了女性成长过程中会遇到的各种陷阱和困境。
这篇文章也会按这个顺序来写。
一、女性缘何成为第二性?
根据海德格尔的说法,人作为一个主观能动的存在者,一直生活在对死亡的恐惧中,人的所有行为在根本上都是为了超越(或者推迟)死亡。
我之前曾写过,人类超越死亡的方法有:繁衍(祖先崇拜)、艺术(永恒)、爱情(永恒)、自愿赴死(舍身成仁)、宗教(虚幻的寄托,一种精神安慰)。点击这里阅读——论死亡。
在早期人类的认知里,生育是女性的魔力,男性在其中并没有发挥作用。因此,女性天生就有超越的途径,而男性必须去外面打猎,用直面死亡来获得自己的超越。
女性从生育中就能比较容易地获得超越,所以她们往往缺少动机再去追求其他的超越,这是一种天赋也是一种陷阱。力量小,耐力强,再加上月经和生育的影响,导致女性更适合居家的相对轻松重复的工作类型,由此失去了掌控世界的机会。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渐渐开始不需要依靠打猎来维持生存。这时,男性为了寻求超越,把目标对向了金钱和荣誉,这两者能提供暂时性的超越他人,但无法超越死亡。想要超越死亡,必须有继承者在你死后不断保持你的金钱和荣誉,这样你才能以祖先崇拜的方式超越死亡。
那么问题来了,继承者从哪来?
一开始是从族群中挑选一个人,但无法保证他只做你一个人的继承者,这样获得的超越就是群体的超越而不是个人的。
而后,当人们发现女性的生育还需要男性参与时,男性决定将孩子从女人那里抢过来。于是原始的神话从歌颂女性的生育魔力,变成了女性是被动的大地,需要男性给与种子才能生育。
这就是冠姓权的意义,也是母系社会转变成父系社会的原因之一。
为了占有孩子,必须同时占有生育孩子的女人。于是男人们合谋将女性变成男性的附属品,未嫁前归属父亲,出嫁后归属丈夫。
要做到这个,首先要剥夺女性的经济权,没有钱,女性就只能依附男性生活。
在古代的西方,女性很少能拥有自己的财富,只有在出嫁的时候父母会赠予部分资产,但这部分资产最后也是由丈夫负责打理。如果丈夫不幸早亡,作为寡妇的女性会被治下子民认为无法保护他们,因此寡妇们往往被逼着重新结婚,让一个新的丈夫来掌管自己的财产。
在古代中国也差不多,一个女性要运气够好,才能成为类似管家的人物,帮助丈夫管理家庭财政,一但丈夫不高兴了,就随时有可能失去财政大权。
然后,由男性主导的文明会设立一整套社会规范,将女性的一生都限制在附属地位。
二、社会文明针对女性设置的陷阱
1.起源·神话·宗教
西方关于人类起源有一个著名的说法:
上帝以自身为形象创造了一个男人亚当,将他安置在伊甸园里。因为担心亚当寂寞,又取了一根亚当的肋骨创造了一个女人,取名夏娃。后来夏娃被蛇蛊惑,吃了善恶树上的禁果,触怒了上帝, 于是上帝将亚当和夏娃一起赶出了伊甸园,要他们从此受罪。
这个故事想传达的信息大概有以下几点:
1.男人的形象是以上帝为基础的,所以男人有与生俱来的高贵; 2.女人只是为了取悦男人而被创造的; 3.是因为女人的愚蠢,才导致人类受苦。
这就是赤裸裸的心理暗示,男人就是神,女人就是为了取悦男人而存在的,正是因为女人的愚蠢和耽于物欲导致人类受苦。
如果一个人对于人类起源的认识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不崇拜男人,贬低女人呢?
毫无疑问,这种宗教神话,就是男人为了使女人安于更低等的地位而编造的。
遗憾的是,女人往往更容易相信宗教。
因为宗教同时还许诺她们死后的天国,在那里没有任何苦难,人人平等,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对于很多女性而言,只有相信宗教,把现世的苦难看成通往天国的道路,她们才能承受自己遭遇的诸多苦难。
宗教允许女人自我满足,它给她梦寐以求的向导、神父、情人、监护神,它培育她的幻想,它占据她的空闲时间。但尤其是它确认了世界秩序,通过带来在无性别的天国里有一个更美好未来的希望,给忍辱负重以理由。因此,女人今日仍然是教会手中一张非常强有力的王牌;也因此,教会十分敌视一切能有助于妇女解放的措施。女人需要宗教,为了延续宗教,必须有女人,有“真正的女人”。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
2.小女孩·男性生殖器崇拜
在儿童时期,孩子们是没有性别意识的,他们既不以身为男性为荣,也不以身为女性为耻。
当女孩看到大人们总是更重视男孩,赞扬他们的小鸡鸡,她们开始意识到自己和男孩是不同的。
当偶然看到男人可以用他们的小鸡鸡站着尿尿,自由自在地喷射到更高更远的地方,而自己却只能蹲着尿尿,她们不可避免的会产生羡慕感。
进而疑惑为什么自己没有小鸡鸡,是因为自己犯了错,才被惩罚没收了小鸡鸡?
随之而来的,就是对自己的不自信和怀疑,以及对男性生殖器的仇恨。
但这种对男性生殖器的崇拜也是人类社会创造的,从根本上而言男性生殖器并没有优于女性生殖器。
虽然男性生殖器突出于外,可以胀大、挺刺,但这种所谓的强大,其实很脆弱,看网络上那些蛋碎的视频就知道,它几乎无法承受任何攻击。
随着年纪增长,还会有像前列腺疾病之类的困扰,对于上了年纪或者斫丧过度的男性而言,它不再是自由的象征,反而是限制和痛苦。
3.少女·月经羞耻·身材羞辱·性
社会对男性生殖器的崇拜,使小女孩们陷入自我怀疑,再过几年,她们还将经历月经羞耻和身材羞辱。
“月经中的女人是不洁的象征”,几乎世界上所有文明,都有类似的说法。
在印度某些农村,女性来月经后会被赶出村子,在一个隔离的树屋中生活,每天的食物由家人送到树下,然后用一根绳子吊上去。所有人都被禁止与来月经的女人有任何接触,因为在传说里,一旦接触到来月经的女人,必须要连续斋戒一个月,否则就会遭遇不幸。
中国也有很多关于月经的禁忌,比如不能从女性的裤衩下钻过,会损耗阳气以致长不高;来月经的女性的不能参与祭祀;女性的月经血会使神仙失去法力;来月经的女性碰到占卜用的龟甲会使占卜失灵……
事实上,是因为女性在社会中处于低下的地位,才导致月经被认为是不洁的。
正如阴茎从社会环境中获得特殊价值,是社会环境使月经变成一种诅咒。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
如果女性获得社会主导地位,社会习俗会倒转过来,从女性的裤衩下钻过,能以阴补阳长得更高;女性经血能增强法力……
初来月经的少女常常经受巨大的精神压力,儿童时埋在心底的对女性地位的怀疑,再次被身体里流出的血液证实。
但如果父母及学校老师能及时向少女们传输对待月经的正确态度,她们就会发现原来月经只是一个简单的生理现象,既不会让人不幸,也不会让人变得幸运。
随着月经而来的,还有少女日益变化的身体:胸脯开始隆起、胯部开始变大、大腿和腹部开始积累脂肪……
身体发育,周遭的眼神和思想影响,使少女开始畏惧长大,恐惧身体的变化。
女孩感到她的身体摆脱了她,它不再是她的个体性的明晰表现;它变得陌生;同时,她被他人当做一件东西把握,在街上,别人盯住她看,开始评头论足;她想隐没不见;她担心变成肉体,担心显露她的肉体。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
同时,少女往往还被社会习俗约束了主动去适应变化,寻求超越的机会,社会总是貌似对你好的样子,说“女孩子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
在这种限制下,少女只能以被动的方式去抗拒这种变化,有些少女会选择节食、减肥,甚至以病态的方式让自己保持女孩的模样。
或者渴望一个光辉的伟岸的强大的男人,她希望有偶像(比如明星)能寄托她的理想,让她能借助偶像的力量来超越女性的局限。
就这样,她开始失去强大自身的意愿,失去对世界的探索兴趣,她更寄希望于婚姻能使自己变得自由、强大。
然而这是赤裸裸的陷阱,一个阳谋。
如果少女渴望通过婚姻,共享男性的权势和强大,那么这种强大首先就是建立在依靠男性的基础上的,一个少女产生这种想法,也就意味着她从心底里承认自己不如男性,也将使她永远失去与男性平等对话的权利。
日渐成熟的身体,还会将少女推入另一重危险——性。
少女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身体,加上对两性生活缺少必要的认识,让她们成为猥琐男人最好的猎物。这些男人无法从与他们对等的成年女性身上获得尊重,转而把目标朝向少不更事的少女,期望从少女身上获取崇拜,满足自己脆弱的自尊心。
而社会习俗对女性贞操、名节的看重,使得受害的女性往往有口难言,只能默默吞下苦果。
就像最近吴亦凡诱奸少女的事件,即使大多数人都知道犯罪的是吴亦凡,但仍会有许多人指责以都美竹为首的受害女性。
不管男女,都可以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自由享受性的快乐,贞操这种单方面针对女性的垃圾早就应该跟大清一起灭亡了。
4.职业·婚姻
一路吃“女子不如男”洗脑包长大的女性,进入职场后会面临更多的恶意。
比如某些明明男女都能胜任的岗位却限定男性,同工不同酬,职场性骚扰,晋升困难……
根据《2020商业女性调查报告》的数据,亚太区域女性担任行政总裁的比例为13%。
▲女性在特定岗位上的占比(图源:致同《2020商业女性调查报告》)
更危险的陷阱是,男性世界给女性设置了一条出路:依靠男性,女性就能轻松获得靠自己工作完全不可能获得的财富、地位。
这是一种极致的诱惑,靠自己努力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现在只要你找个好男人,就能够唾手可得。
然而这实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女性选择了这条路,就意味着完全放弃了自主,甘心做男性的附庸。在此之后,她们甚至会比男性还积极地维护男权社会,因为她们已经付出了自己,必须让这种制度继续下去才能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她们更不会容许有女性不通过这张方式就取得成功,她们会抹黑那些依靠自己的能力取得成功的女性,认为她们是男性化的,缺少女性魅力的(大女主剧的走红,恰是这张思潮的反面,证明了女性自主思想的崛起)。
所以我们常常会看到,一些所谓的上流社会女性,肆无忌惮地滥用她们窃取的权力,最终把自己和丈夫送入法网。这是她们想要展示自己获得的成功,好安慰自己,牺牲自主献身给男性是值得的。
当女性放弃职场晋升,决定进入婚姻好好过日子,就会发现原来婚姻不像书上说的那么美好。
原来男的性交时只能坚持2-5分钟,而女性到高潮平均需要10-15分钟,如果男性只顾自己快乐,有些女性可能一辈子都享受不到性高潮。
也许四分之三的男性在性交开始之后的两分钟里经历性欲高潮。鉴于许多不适应性关系的上层女人需要十至十五分钟的极度刺激才能经历性欲高潮,鉴于相当多的女人在一生中根本未经历性欲高潮,那么自然必须让男性有异乎寻常的控制能力,延长性交活动,不射精,以便同他的性伙伴创造和谐。阿尔弗雷德•C•金赛《金赛性学报告》
原来女性第一次性交如果不够愉快,会在心里留下长期的心理阴影,甚至从此变得性冷淡。
原来生孩子不是怀孕、生育两个简简单单的词,会经历几个月的孕吐,全身浮肿双腿肿得像猪蹄,剖腹产之前可能要先疼12个小时、疼晕过去几次才能等到适合剖腹产的时机,剖腹产之后可能会长时间尿失禁,生孩子后每天夜里要起来3.4次吸奶喂孩子,长期睡眠不足会更容易诱发产后抑郁症,可能还要再跟婆婆的老派育子观念起冲突,长期的激素失调会导致判断力下降和注意力不集中……
男的会以赚钱养家的名义,把家务活全留给女性。
而家务活有这样一种属性,它们的所有创造注定会被毁灭,然后重复这一过程直到永远: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会被重新弄脏,洗干净的衣服穿过一次回来又要再洗,费力做好的食物会在短时间内被吃光……
女性所有的创造力会在这种无止境的重复工作中被消耗殆尽。
等女性受够了家务活,想要重归职场。她们就会发现经过几年的蹉跎自己早已跟不上行业趋势,带孩子的时间压力又让她们无法跟年轻人一样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
在这种双重限制下,生育后的女性几乎很难在职场获得成功。所以女性常常被迫做辅助性的工作,比如行政和人力。
失去经济能力的现代女性,重又像古代一样成为男性的附庸。
三、建议
从上文中我们能看到,女性是被整个文明设计培养的,要打破这种恶性循环,只有两种方式:推倒重来和获取本文明的最终解释权。
推倒重来不太可能,而且如果没有引导,可能只是再重复一次本次文明的过程。
那么可选择的就是获取本文明的最终解释权。
众所周知,现代社会的最强话语权是掌握在政府手里的。
要获取最强话语权,当然不能像某些智障说的那样“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这是主动接受女性的第二性地位。
正确的做法是积极参政议政。
现在我国(全世界都这样)女性从政的比较远远低于男性,职位越高女性比例越低。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中国妇女发展纲要(2011-2020年)〉中期统计监测报告》显示,女性人大代表数量还不到1/4:

▲第十二届全国人大共有女代表699名,占代表总数的23.4%;有女常委25人,占常委总数的15.5%。
只有让更多的女性参与政治,才能获得更多女性视角的话语权,女性权益才能确实地提升。
远的不说,最近的例子,男的试图强奸自己的岳母,女方起诉离婚结果被驳回。

你能想象一个女性法官会这样判吗?
最后附上书摘,因为比较长,另开了一篇,点击即可查看:《第二性》书摘。
在《第二性》原书中,波伏娃更加详细地讲述了文明对女性限制,强烈建议大家读一遍原书。我读的是上海译文的版本,但网上评价说这一版本的语言不是很符合中文的表达习惯,台版的语言会更适合阅读一点(豆瓣山倒组有电子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