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生日快乐！

今天是老爸阳历生日。凌晨里睡不着，起来对着照片说了声：生日快乐！

其实老爸应该是习惯过阴历的，只是我小的时候，因为总记不住长辈们的阴历生日，全都帮他们换算成了阳历，所以这么多年都是强行给他们过的阳历生日。幸好他们也不介意。

今年过年之后，老爸病情急转直下，我以为，今年也许是最后一次陪他过生日了。却没想到，去年才是最后一次。差了整整两个月，他没能坚持下来。

这两个月的心情很奇怪，是我以往不曾想到的。我曾经假想过，当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离我而去，我会如何面对。好像想着也没有特别伤心，觉得自己还挺冷血的。两个月了，我和老妈很快就已经可以坐在爸爸的遗像面前吃饭追剧说笑话，仿佛他一直就住在相框里。每天给遗像前的花换水，讨论这花为什么蔫那么快，是天太热了还是保养不当。日复一日，仿佛日子从来都是这样，不曾改变。即使半夜里起来看到照片里老爸胖胖而温和的脸，也只是愉快地想：老爸还是胖点比较可爱。只是偶尔，突然就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没由来的伤感，似乎只是泪池子满了要泄洪。

时间也许真的可以冲淡一切。这种偶尔的情绪好像越来越少了。老爸喜欢拍照，拍各种花鸟鱼虫，拍周边社区街道的变迁，拍各种亲朋好友的聚餐活动。虽然拍了很多年，虽然他也喜欢倒腾单反和镜头，似乎只是拍着开心，并没有专注于技术或艺术。但他喜欢留念，总要把照片冲印出来，放进一本本的相册里。于是两大箱子，只把有人的留下了，各种的风景都被扔进了垃圾桶，随时间一去不复返了。还处理了很多很多，除了照片，还有衣服鞋帽、生活用品，以及最后那段日子里用来推着他往返医院路上的轮椅。有些扔的时候不理解当时为什么会留着，早该扔了的。有些会觉得可惜，但想想留着又能怎样呢，不过是早扔还是晚扔的问题，那不如早点都扔了吧。前两天把阳台的花花草草也翻整了一下。老爸爱这些植物，阳台之前是他的领地，只是最后那段日子没能再去打理。还有一大包他之前网购的营养土，重新修剪移盆混土，折腾了一圈。我不擅长这个，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好地生长。

只是在处理这些的过程中，突然对生死有了新的感受。以前的我觉得人应该要长命百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有长生不老，想看世界变迁，好奇800年后的科技如何颠覆想象。在这两个月里，第一次想，老爸这样的人生算遗憾吗？小时在乡下穷苦，食不果腹，考上大学借钱读书，工作了也只是解决温饱。技术虽强，但不善表达，错失不少机会，到退休也只是副职。老了虽然生活条件改善，但辛苦大半生习惯了省吃俭用，并不曾去享受什么。老爸是极重视亲情的，但当年我爷爷走，老爸因为在异地读大学没钱回家而没能告别。那个年代工作包分配，去了更远的城市，到我上小学才辗转回到广东，奶奶却在第二年过世。于是总怕给别人添麻烦的老爸，因为觉得自己在乡下没有家了，不想给我的叔婶们添麻烦，也极少回去家乡。而作为他的子女，我们却都是不常着家的。老哥早早独立搬出去，我也四处闯荡，一度也远离广州。总算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刻，我们都在。

遗憾吗？不知道。去领骨灰的那天，长长的队伍，领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一小袋碎片，看不出生前吃什么穿什么做什么，倒是和路过的建筑垃圾有点像。无论怎样的人生，都是孑然一身而来，孑然一身而去。就像我小时候总是遗憾错过多少年一遇的流星雨一样，长大了才发现错过了又如何。时光匆匆过，记忆有停留。我们想要努力抓住的，都是些带不走的。努力过体验过，似乎就挺好。

今天不能再和爸爸一起吃蛋糕了，但还是可以好好过好这一天的。好好过好每一天，给自己加个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