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一点,就是谦一点

纵观一下历史,你就会觉得人云亦云是一种罪过,像唾沫星子淹死上海滩女明星,人言可畏,是市井街坊一道断头闸。现在城市化进程加剧,住宿环境从敞天敞地的巷头街尾上升到了鸽笼般的高楼住宅,人与人碰面机会少,习惯在网络寻找存在感,网暴一轰而上,也化身另一道断头闸。
近期人设崩塌、消费亡人、卖惨带货的某先生被网友骂得体无完肤,道德批判一边倒,甚至挖出其一边伤怀一边抵达人生巅峰的双标场面。还有一位把狗命高于孩命的老板娘,因狂妄失言生意惨遭全网抵制。突然间看到这么多案例,不知心里涌起的是一种恶意的冷笑,还是无端的惆怅。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即使你深谙水性,跌下船来的尴尬,恐怕无人替你消受。既然对自己的人生有一番计划和攀援,就不要因自己的失足而悔恨。徒手攀岩者跌死的比比皆是,如果连最坏的预感都没有,何必去挑战高难度?
突然想起发朋友圈的事情,一些人为什么越来越不敢在朋友圈发个人近况,完全是为了避讳亲戚间的嫉妒、朋友间的攀比,不如发些孩子近况,不问世事的清洁和无邪。再接下去,就渐渐又透出不自觉,不自觉地发出孩子的成绩单,考上的学校,宣而告之,唯恐天下不晓。最可气的是一些人已然秀出文体,美其名曰:凡尔赛。
似乎当人生走向顺风顺水的道路时,人性深处的自在就会像泄洪一般,没了闸门。美国政治家富兰克林有次去前辈家中做客,门头低,头被重重撞了一下。前辈笑而告诉他,撞一次头并不要紧,以后记得处处低头,保持低调,就能平安无事在世上好好生活下去。
于是喝了一两口鸡汤的网红们,摸熟了这种公众心理,他们开始卖惨,拿自己悲惨的命运、受疾病困扰的身体、死去的亲人、低下的工作来博同情,以为这是一种“谦逊”而“自卑”的表现。但他们往往在网络另一头,透露出自己鲜明的双标特征:对金钱的欲望,对眼下利益的巧取豪夺,紧抓公众怜悯心理博流量……
他们不仅偷换概念,而且顺利而嚣张地占领高地,在流量时代毫无廉耻地用热度去燃亮自己,结果千算万算,想不到会引火上身。他们尽可能地利用流量来做尽一切利益上的勾当,最坏的打算不过是,赚到几辈子的钱再说,不管是糗还是死,在真相暴露前,利益最大化当属首位。
儒学经典《周易》有一卦叫“谦卦”,分三个层面:鸣谦、劳谦、撝谦。“鸣谦”指有声名而不自满,“劳谦”指有功劳而不骄傲,“撝谦”指对他人有惠泽而不自诩。
网红们的自谦充其量算得上是“鸣谦”,而“劳谦”“撝谦”则不太为人所见。一些有了钱做公益的商人,以对他人有恩惠,毫不辟讳亮相于各大媒体。这其实无可厚非,最让人气愤的是,公益背后弄虚作假,乌龙事件频出,公益与名利挂钩,光环下面隐藏着层层猫腻。
有个英国人说过,“merit(美德)和modesty(谦逊),除首字母相同外,再无共同点”,暗讽谦逊背后暗藏的虚伪(或是虚张声势)?谦逊有度,并不是卑微到尘埃去的那种,过了限度,就是假模假样。《书经》早有说,谦受益,满招损。这个“谦”字,可通“欠”,意思是,做任何事不可太满,总欠一点,比如待人不要过于热情,喝酒不要喝得太多,得意不要跳起身来,欲望也需节制一些,等等。在如此饱和的年代里面,让自己变得“欠”一些,反而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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