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泰国寺庙初印象
瑞士寺庙不少,除了上次拜谒的台湾佛光山道场外,还有印度教寺庙、穆斯林清真寺、藏传佛教寺庙、以及泰国寺庙。
听德语班上的泰国同学和一个瑞士人告诉我说在伯尔尼有泰国禅修中心,不过我从没去过,直到偶遇英国人Ken,便自然而然地和泰国佛教寺庙结缘了。
和Ken的初遇挺奇葩,头回见面便似故人重逢,一切客套俗礼尽都免去,直接加联系方式,聊天直奔信仰主题,他坦言自己是双重教徒,出生在基督教新教家庭,后受前妻影响皈依天主教,如今也是泰国佛教徒。平时既参加天主教弥撒,也参加南传佛教的禅修,在他眼里,殊途同归。
理工科教授的他智商高,在其科研领域是权威,多才多艺,擅长几种乐器,闲暇之余喜谱曲作词,人很随和,相处起来挺舒服的,有回散步闲聊,他说自己年轻时的心愿是出名,想要成为有影响力的人物,可等到真实现了,发现这些并不能带给自己快乐与满足,只有涅槃寂静之乐才是真正永恒的快乐,他认为南传上座佛教即原始佛教是最纯正的佛教,因为它保持了佛陀教法的原貌。他几乎每年会去泰国短期出家,还说在瑞士有泰国高僧阿姜察的道场,强烈推荐我去那里看看。
泰国寺庙坐落在Kandesteg月神伦湖附近,不同于藏传佛教寺庙的恢弘大气,群山环绕中的它带着令我一见钟情的简约朴实。整座道场只这一栋棕色木屋,门口庄严的佛陀立像朗然入目,正向我们挥手致意。

瑞士生活是静谧而清淡的,此处更是清淡中的清淡,只有窗台上的艳丽鲜花让人悸动。它们用一大片深深浅浅的暖色装饰这幽寂翠绿的山谷,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令我想到王维的诗,“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这庙里的僧人大概也如王维笔下的木芙蓉花一样静隐深山无俗虑,幽居禅寺乐天真吧?

寺庙共四层,一层是客厅和厨房,大客厅正中有佛陀坐像,洁白高贵的百合花自由地偎依在慈祥的佛陀像前,浓郁的香味令人神清气爽。
沙发一角挂阿姜察大师照片,除此之外便是书架,整齐摆满各种免费结缘的佛书,带橱窗的书架则珍藏有南传佛教三藏经典。
二层出家人寮房,俗人不可入内。三层设图书室和禅修堂,四层是外人挂单的客房。

住持法师有两位,一位泰国人,另一位德国人,他俩负责与信众交流,还有三位西方法师静默少语甘心自闭,专注正念之中。那位泰国师父生得骨骼不凡,一颦一笑像极了一行禅师,样子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说起话来幽默喜气。聊起自己的出家因缘,他开玩笑说自己很懒,所以从小就出家了,介绍起泰国佛教,他说南传佛教以止观实修为重,不好大喜功,既不贪求信众的多寡,也不会迎合凡夫的世俗欲求,甚至连寺庙都建得很小。他们所关注的是个人心灵的解脱。

信众多是嫁到瑞士的泰国女人,还有西方人,各占一半。那些德国人和英国人周末从大老远赶来,他们亲切友好,都是虔诚的慕道者,看来西方求道者真不少,自泰国第一高僧阿姜察涅槃后,他的早期西方弟子阿姜苏美多在西方弘扬佛法,这座瑞士泰国道场就是由他老人家一手创立的,耄耋之年的他有时会莅临视察。这些高鼻梁的西方人让我想起之前在洛桑遇到的一位奥地利喇嘛,我好奇他为何出家?他说为追求终极真理,想知道生从何处来四往何处去,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后来找啊找总算在藏传佛教里面找到了答案。

有个德国女人常来这儿,一见我这个中国人就滔滔不绝地说太极,还说自己热爱道教,打算只身前往武当山和终南山探访道家隐士。我怀疑她中了《空谷幽兰》的毒,瞧那无限神往的痴迷模样,过来人的我温馨提醒她一个外国弱女子去的话最好结伴同行。她错愕地看着我,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态,我连忙解释说哪里都有坏人嘛,把她从天上请回了现实人间。

南传原始佛教宗教色彩淡,整座寺庙只立佛陀圣像表示尊敬与缅怀,除此之外,多是书籍与植物,仿佛回归佛陀时代,师父们穿着朴素,衣服上打着补丁,他们自己缝补衣,眉目间尽是宁静与谦和。

或许因空间不够,又或许是要保持佛陀时代传统,午饭用餐时众人在客厅席地而坐,师父们坐在佛像前,信众坐在他们对面。师父唱诵洒净完毕,大家止语用餐,和汉地佛教无甚差异。君子不重则不威,细心观察用餐中的师父,神态庄重威严,举止缓慢沉稳,竟跟电视剧“百年虚云”中刚出家的虚云老和尚用餐时一模一样。
饭是是泰国女人做得,浓郁的咖喱椰奶搭配,很有代表的南洋风味。饭后甜点有水果沙拉,还有各式蛋糕,最爱那款淡绿色泰国蛋糕,口味清雅素淡。

泰国女人温和柔婉,细腻周全,像日本人般有礼貌,不过少了拘谨严肃。信众里有所谓的“人妖”,大家一视同仁,没谁歧视他,他落落大方地融入在欢快自由的氛围中。记得上德语班时,有西班牙同学讲述自己的泰国旅游经历,他说很喜欢泰国和泰国人,因为那里的人脸上流露出的笑像小孩,有真正的幸福,今天我算见识到了。

午饭过后,我们或去楼上坐禅或爬山寻瀑,或在门口长凳上晒太阳,看群山嵯峨,望苍松斜挂,或者去附近的小溪旁散步。这里没道场的硬性规矩,更无需师父们的耳提面命,一切出奇的井然有序,大家都不着痕迹地守护着自己的这颗心。

师父们除了在特定时间和我们交流解疑答惑外,其他时间都与信众保持距离,他们午饭后会去爬山,只见一团团黄色身影渐渐变小,最后隐匿在云雾缥缈的大山里,“寒山僧踪”在我脑中响起:
夜客访禅登峦峰
山间只一片雾朦胧
水月镜花,心念浮动
空不异色,色不异空
回眸处灵犀不过一点通
天地有醍醐在其中
寒山鸣钟声声苦乐皆随风,君莫要逐云追梦
拾得落红叶叶来去都从容,君何须寻觅僧踪
去了两三回,我确定自己爱上了泰国寺庙,之后也拉P同往,师父笑称我们是铁三角。素来排斥宗教的P也说这里不错,没有宗教压迫感,Ken对这里更是赞不绝口,他说其他地方宗教控制太重了,唯独这里的信众自由来去轻松自在,没谁想控制你。

最近疫情期间高校放假,他又藏到泰国寺庙隐修了。我自己跑过不少佛寺,平心而论,至今最喜欢的也是这里。南传佛教宗教色彩不浓,注重禅修,即时刻提起觉照和提高专注力,所以任何信仰人士甚至无神论者都可以参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