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侠、流星、烽火
标题来自我最近读的两本书,一本是《圣徒与狂侠》,另一本是《烽火与流星》,两本书名还都是并列词组。学习这两本书的原因是我对徐渭和萧纲产生了很大的兴趣,而且他们身上有我喜欢的气质。我来分享一下读完书的杂感吧: 1. 徐渭一生九次自杀未遂,《圣徒与狂侠》是一本把他和梵高作比较的书籍。不是因为他们都对自己的左耳下过狠手,而是因为两位艺术天才皆生活在社会的变动期中,并且表现出相似的精神焦虑。他们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获得了极高的艺术成就。 晚明是资本主义萌芽的阶段,社会的动荡使徐渭感到异常地敏感和不安。书中提到,晚明的经济繁荣客观上刺激了民众主体意识的高涨,解放人心的欲望很强烈地反映出来,文人普遍具有被害者意识。徐渭也格外注重人的解放以及情感的真实性,正如其《选古今南北剧》序所说:“人生坠地,便为情使。” 读这本书时,如果我本身就处于迷茫抑郁的心境,再了解徐渭就容易更加郁闷,跟他说得一样:“苦无尽头”,徐渭的一生就是极其痛苦的。这时我就只能先把书放下,拿出苏轼文集读读,让精神导师苏东坡来缓和一下气氛。前几天我还说苏轼在当代就像一个被过度营销的文化符号呢,现在看来,人们不到自己有需求的时候是不会理解别人的,理想人格的确具有被喜爱的实力。 2. 宫体诗是在文学史中存在感较低并褒贬不一的文体,但是《烽火与流星》却把宫体诗与佛教联系到一起。宫体诗历来被称为“艳情诗”、有着“宫廷中极尽奢华的贵族气息”,我也是被这样灌输的,可是读了几篇萧纲的诗文以后,我觉得他的文章有很多值得发掘的魅力。正如田晓菲老师在书中讲到的佛教观照,萧纲以一种极其细腻的凝视关心着生命的变化。他把世间的善与美经过物化,变成一些转瞬即逝或是不值一提的事物,比如烛光、尘土和经年累月而败坏的石桥,萧纲文字间蕴含的惆怅,是对于生命悲剧性的无效挽留和反抗。佛教中“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在萧纲诗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当他过分地再现世间的静物时,同时也在试图表现其本身的虚幻飘渺。 3. 萧梁王朝身上拥有的文人气质向来不被看好,不仅皇帝的多愁善感与封建理想中的帝王相反,而且宫体诗作为一种诗歌的题材,其描绘的美色也与正统文学背道而驰。但是所谓的正统文学好像一个手掌,它把人的情感欲望按压在手掌下,或许是伤感又或许是苦恼都以一种“有耻”的形象出现。 于是萧纲的宫体诗就带着他的惆怅在手掌中的指间逃跑,就算不是逃跑,而是在手掌中张牙舞爪,最后的定义也还是“不合正统”,终将被手指弹走。 4. 南北作为两种意象,在文化符号上有着不同的定义,北方豪放粗犷重气质;南方温婉绮丽重文辞。奠定这种南北差异的很大原因就是在两晋南北朝时,北方以一种征服者的形象示人,而南方则是被征服者的样子。书中谈到关于南北定义上的性别态度,被构建成阴柔、较为女性化的南方,“其诗文创作大多数围绕悲伤、灵动和被背叛的恐惧所展开,而这些特征常常被归于女性。这也是一种倒置的性别歧视,因为他们忽视了女性在感情中的潜在权力。” 因此南北文化很大程度上是北方统治者对于南方的一种文化建构,用来满足北方贵族对南方的想象和贪恋,也让南迁的移民获得更加符合自己欲望的生存空间,由此把南方定义成安稳、柔美并纯真的文化土壤。 南北朝的文化差异逐渐影响着中国诗文的发展,之后的文章无外乎是豪放派与婉约派两种,并且还拥有了崇高与优美两种美学特征。“骏马西风冀北,杏花烟雨江南”可以说是精准地概括了南北美学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