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

心情有点乱，信笔写吧。

丫头分数线没出来前我给她想了几条路：考上理想的高中最好，考上不太好的高中就学美术，走艺术生的路线，录取率极高。如果考不上高中那就去读卫校，同学答应我，即使分数不够，也可以去。花点钱。

家里都倾向于让丫头上卫校，因为我的侄女在做护士，工资在小城的女孩里面算是体面的。但侄女认为我丫头吃不了当护士的苦。

丫头的数学老师平日里对丫头很好，他也不建议读卫校，好像看到了一辈子的人生。

丫头去考试了，我紧张地几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根本睡不着。头一天早上我5点40就把丫头喊醒了：觉得她语文、政治和历史什么都没背，怎么去考。丫头物理不好，数学想提优，天天9点回来吃一点然后坐在桌前做试卷，自己上网找试卷，问老师要试卷做，一做就是一个多小时，常常我睡着了她还没睡。

初三这一年，丫头几乎每天都是12点后睡觉的。早上6点20起床，她不吃早饭所以早上能多睡一会，她的同学大都6点起床。她会在课间吃点饼干，还有牛奶。

丫头分数线出来了，分数挺好看的。

比她以往要考得好，丫头很开心，我也高兴：高中能上了。今年高中的录取率是50%，能上高中总是好的，将来选择的面也广一些。但我看了以往的录取分数线又陷入了焦虑：丫头极有可能上市区倒数第二的高中，那个高中一年考不了几个本科。

在我们小城，上大学只讲本科录取率，有的好高中只讲一本录取率，因为他们的一本录取率都达到了95%以上。小城虽小，但教育却极负盛名。

如果上高中三年最后还是读专科，那不如初中毕业上五年制大专。

焦虑归焦虑，还是让丫头跟同学妈妈和同学去玩了。同学考了625分，体育比丫头多10分。也就是文化分比丫头多7分。但是她拿了四星级高中的20分推荐分，好高中板上钉钉了。

其实一点钱都没有了，换房借的钱还有3万没还清，丫头补课花了不少钱，但还是想让丫头去看看兵马俑，坐坐飞机。做妈妈的，总希望孩子能走得更远，看到更大的世界。钱，总可以挣的。值得庆幸的是我的父母能自食其力，目前不需要我承担。

昨天分数线出来了，果不其然，离丫头想去的高中四中差了1.5分。就差1.5分。

丫头这学期有多衰呢？先是体育考了50.5，班上大部分孩子60分，确切地说应该全市的孩子大部分都能满分。这体育分相当于是附加的馈赠。但没想到丫头第一跤就摔在了体育上。听同学和她妈妈讲丫头在考场上有求老师再考一次，但老师没理她。我没去送考也不知道这回事。

后来有朋友讲体育完全可以跟学校的老师事先打点好关系的，花个小钱。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怎么办呢？真让丫头去上那个差高中吗？机构门口修车的店主说他儿子上的就是那学校，班上只考了一个，504分。一个班就考了一个。

你家是丫头吧？让她学艺术。学艺术的全部过了。（过就是考上本科了）

丫头的数学老师发信息过来：丫头上二中吧？要不要找个好班？喔，你去找杨杨，她那儿人头熟。

我谢了老师给杨杨发微信，杨是我高复班的同学。她是市里的孩子，高考前一个月她家请了老师回家复习，最后考了师范。

杨答应了。我想让她帮忙把孩子进四中，毕竟丫头的文化分是够的。哪怕借读也行，杨说不好弄，今年教育局卡得很紧，除非去县区，要20万起步。

我知道的，认识的一个朋友，开家具店的，她女儿三年前就考了丫头一样的高中，去了县区借读，花了16万，还不算平时的开销。但今年考上了，526分。

如果我有20万，也可以走这条路。有90%的希望让丫头上一本。好的学校就是这么牛。但是我没有。

天资聪颖的孩子不用家长操心，没那么聪明的孩子需要父母奋力地托举。我的手抬不起来。

杨安慰我：进好班，到时找县区的老师补课，大概三年十万就够了，一样的。我想到修车老板的话：儿子班上的班长，考了473，比儿子还差三分。他妈妈还是哪个居委会的书记呢！

那样的家庭，肯定会给孩子补课的。依然没考到。我心急火燎，机构的领导也在打电话帮我到处找人，倒也找到了关系，但是说要5万一年，不连打点费。借读。

我没有钱。

领导说要不问问对口单招，她同学就做这个，朋友圈经常晒学生读本科。我说好的吧，领导问了同学：本科是本科，但只能是限定的几个大学的几个专业。

领导说实在不行，就走这条路吧，好歹也是本科。再不行，丫头长得好，未必没好出路。

我苦笑，忽然想起来自己高中的校长好像在市里最好的高中里教书，或许他能有关系。但是校长只教我一年，后来我到别的学校借读，二十多年过去了，还能认出我吗？而且没混好，我拿什么脸去见昔日对我优待有加的老师？

领导知道了怂勇我去找：这时候还顾什么脸皮？万一有用呢？

我中午回家饭没吃，吃不下。快到上班时间跑到了校长的学校，找保安师傅要号码，说是老师二十多年前的学生。保安师傅上下看看我，帮我翻电话册，还好找到了。

到了机构我看着电话，心想不能冒昧打电话，于是编了个信息，如果老师不回也就算了。我提了自己的名字，说是老师二十多年前的学生，在网上看到老师的信息得知老师就在附近的高中上班很高兴，谢谢老师当初的教诲，祝老师身体健康！都是发自肺腑的话，也不觉得难为情。

信息发出去后老师就回了让加微信。我心里一热：老师还记得我。

加了微信，老师说记得我，还记得一个和我同名不同姓的学生。记得我老家是龙城的。老师说最近学校在忙党建，过几天让我去学校玩。

我跟领导说了以后她说人老师敷衍一下你就当真了，不过能加上就是好事，你问问他有没有认识的老师在四中，脸皮厚一点。

后来我就发了信息。中间还闹了乌龙，把老师误认为另一个和老师同姓的老师。我跟自己的老师发信息说自己腆着脸去求他。哎，急就容易慌。

老师没有一口回绝，安慰我不要着急，先去学校报道。我心里那一刻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为自己没混好没脸见老师羞愧，为自己很多年后活成了自己妈妈的影子而羞惭，为老师多年后还能给我帮忙感动，毕竟他只教了我高一一年。一年的老师。

我发信息给老师说不知道怎么感谢您，该怎么打点您说。老师回了三个字：不谈钱。

我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